三天后,朱若榆出现在黄陂县城的一个澡堂里,与他一起泡澡的是军统武汉站一个老练的行动队员,名叫丁子力;丁子力身材高大,看上去孔武有力,但由于丁子璜叛变的原因,丁子力被军统总部雪藏了一段时间,原因是两人的亲缘关系,丁子璜是丁子力的一个堂兄。
黄陂县是紧邻武汉北边的一个县城,它虽然不属于武汉,但在军统的序列里,黄陂县城却属于武汉站的势力范围。
因为时间还是下午,澡堂里没什么人,朱若榆花点小钱将一个搓澡工打发走之后,空荡荡的澡堂就剩下他和丁子力两人了。
朱若榆小声说道:“看你的样子应该是找到你堂兄了。”
在数日之前,朱若榆委派丁子力查找丁子璜的下落,丁子力查着查着就到了黄陂县的地盘,之后他就给朱若榆发报有重大发现。
丁子力的脸忍不住抽动了一下,沉声说道:“站长,自从他叛变以后,他就再也不是我的堂兄了,我没有他这个亲戚!”
“好!我果然没用错你,那说说吧,你都有什么发现?”朱若榆在澡池里仰躺着,微闭着眼睛享受着温凉的池水。
“是!”丁子力向朱若榆靠近了一些小声道,“丁子璜所有本家的亲戚也都是我的亲戚,而且他姨家和舅舅家的亲戚我也基本上都认识,所以我判断他应该不会投靠这一部分人。除此之外,丁子璜能投靠的亲戚不多了,但恰巧我知道这黄陂城里有一个他的远房表姐,小名叫邓二姑,丁子璜以为我不认识这个邓二姑,其实我不但见过她一次,还知道她是个贪财的女人,所以我在城里略一打听询问,就发现邓二姑家有问题。”
朱若榆扭头问道:“你见到丁子璜本人了?”
“没有,我怕引起他的警觉,没有直接在邓二姑家外面监视,毕竟他对军统的路数太熟悉,而且他认识我的身影。”丁子力答道。
朱若榆又道:“很好,你继续讲邓二姑家有什么问题。”
“这个邓二姑的丈夫在前年被土匪打死了,就落下邓二姑和两个几岁的孩子,娘三个相依为命,经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这种情况一直到今年开春;但就在今年过年之后不久,这邓二姑花钱就突然阔绰起来,不但三天两头买鱼买肉吃,还常常去买酒;别人问她是从哪里挣来的钱,她就说是孩子大伯在外面做生意发财了寄回来的钱,但是街坊邻居都不信,因为她丈夫的大哥早多少年在外地都没了音讯,又怎么会无缘无故给她寄钱?再后来,有街坊无意中看到深夜有个男人进出他家,就知道邓二姑是说了谎;但因为都是街坊邻居,又是兵荒马乱的年月,谁家不是过了今天就没明天?所以虽然都知道邓二姑家藏的有男人,但邻居们就当没看见一样;再慢慢的时间一长,大家都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
“恩。”朱若榆应了一声,示意丁子力继续讲下去。
“昨天下午,我在菜摊见邓二姑是一个人,就在后面悄悄地跟着她,看到她除了买酒买菜之外,还去糕点摊上买了不少炸糕,当时我就敢断定她屋里藏的人成就是丁子璜,因为丁子璜平时最爱吃炸糕,以前在汉口每到发饷的时候,他都要痛痛快快地吃上一顿。”
丁子力说到这些时,声音带着一丝悲伤;因为在抗战爆发时,是丁子璜介绍他加入的军统,此后他也一直以抗日杀敌为荣,但不料丁子璜叛变,让他倍感心痛。
而听到这里时,朱若榆也明白那邓二姑的家里应该就是丁子璜了。年初的时候正是丁子璜叛变不久,时间上吻合;丁子璜在当李国深的司机时就常因酗酒误事,为此没少挨李国深的训斥,这也是他叛变的原因之一,习惯上吻合;而且他在投敌之后,理所当然会得到日本人的巨额奖赏,这才又有了钱财来这里吃喝享乐,行为上也吻合。
一个吻合可以说是巧合,但一连串的吻合又怎么会是巧合呢?
朱若榆则看着丁子力的眼睛说道:“子力,你辛苦了!有句话估计你不爱听,不过我还是要问。丁子璜这件事,你今天只需要跟我说这黄陂城里没找到,他就可以继续逍遥法外了,但你却很诚实,没有包庇他。我想问的是,你当真舍得让他死吗?”
丁子力一听眼圈一下就红了:“站长,说舍得让他死是骗人的。这么多年,我们从小玩到大,又出生入死的,哪能说舍得就舍得?但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出卖同志,不该背叛军统,更不该去投靠日本人当汉奸走狗!如果不是他,李区长怎么会被抓?刘处长又怎么会惨死?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他犯了家法,犯了国法,他是自取灭亡,我再不舍得又有什么用?”
说到最后,丁子力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刘处长就是指刘新魁,他被日本人杀了之后,军统的人很快就在报纸上看到了消息。
“子力,你是个明事理的人,这段时间让你受委屈了,回头我给总部发报解释,我想总部一定会解除对你的禁令,并且会重用你的。”朱若榆拍了拍丁子力的肩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