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此时还未休息,先是一愣,旋即大喜,一刹那间,那股缠聚于他心头的焦躁情绪莫名舒缓了许多。
他长出了口气,欲要提步上前敲门,可恰在这时,却见得窗上的影子先动了。
伴随着“吱呀”一声响后,禅房的门从里面打开了,旋即便见同泽大师那矮胖的身躯从屋里跨步走了出来。
这老和尚生得一副慈眉善目,加之其下一个胖身躯,倒确有几分佛像,若非是下颌留了一绺长及胸口的花白胡须,还真是像极了庙里的“弥勒佛”。
待老和尚定睛看清了立于门外之人是周楚清后,面上微露诧异之色,但转瞬又化作了和蔼笑意,当下快步迎上前去,笑问道:“原来是楚清啊,你怎会深夜来此呢?”
周楚清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也不作答,跨前一步,纳头便拜。
他此举甚是突兀,饶是同泽大师定力匪浅,也不由得吃了一惊,急忙抢身上前去将他扶起,问道:“楚清何故如此?可莫要折煞了老衲啊!”
周楚清道:“府上遭遇了危难之事,求大师发慈悲心,救一救我家夫人和少主!”
同泽大师惊道:“这是怎么回事儿?宗汜的妻儿怎么了?”
周楚清的面部忽然扭曲抽搐起来,似是又回忆起了什么,片刻后才咬牙狠声道:“我家夫人和少主在今日傍晚时分,被一个倭寇从府里劫走了!”
同泽大师吃惊更甚,失声问道:“倭寇?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倭寇,竟能有如此大的能耐?事发之时宗汜不在府里吗?”
是时,江浙一带的百姓苦受倭寇荼毒久矣,然近年来朝廷庸腐,边防废弛,加之海盗王直、徐海等人与海上倭寇内外勾结、沆瀣一气,使得倭患之害愈演愈烈,俨有侵入内地之势,此也属实情;但若要说敢有,亦或是说能有倭寇浪人从当今武林第一人,且又是“江浙抗倭同盟”掌舵人的林宗汜家中将人掳走,这等消息实难让人相信。
可紧接着就听周楚清恨恨说道:“那贼倭寇就是趁了家主离府赴南京述职的空子!哼!若是家主尚在府中,又岂会让那贼人得逞!”
他说到此处,神色忽然黯淡了下去,又摇了摇头,叹道:“唉,也不知这倭寇是何来路,竟能说得一口字正腔圆的汉话,一身功夫更是鬼魅莫测。我与他仅过手三招,便被他制住了穴道动掸不得,夫人和少主也就此被他给劫了去。”
同泽大师神情一滞,再一次被震惊到了。周楚清的一身武功修为别人或许不知深浅,但他同泽大师却是深知根底的。
周楚清虽为林府管家,但一身功夫却绝不会落出当今武林前二十之外,便是当世绝顶高手中,也未必有谁能自信在三招之内便将他制住。
同泽大师想到此处,遂又问道:“那倭寇的武功竟有如此卓绝?”
周楚清略一思索,缓缓道:“只怕与家主相比也不遑多让…”
他话到此处,目光骤然一凝,又斩钉截铁说道:“但他绝对不会是家主的对手!”
同泽大师惊嘘一叹,要知道林宗汜的一身武功修为,放眼当今天下实难有出其右者,而那倭寇竟能得到林府大管家周楚清如此评价,实力可见一斑。
但他惊叹之余,又暗自寻思道:“这倭寇如此行径,却不知怀的是个什么目的?此事只怕还另有玄机吧?”
正当两人说话之时,本已停歇许久的细雨复又袭来,雨势也从最初的淅淅沥沥逐渐变得似箭如芒,俨有渐猛之势。
借着屋中透出的温黄烛光,同泽大师抬眼看了看天空落下的雨滴,然后招呼周楚清道:“咱们先进屋里避雨,至于其中经过,待会儿再与老衲细细详说。”
周楚清点头称是,跟着同泽大师进了禅房。
这是一间极为简朴的禅房。进门正中是一张四方桌,桌上居中摆有文房四宝,笔墨纸砚,旁侧放有一把茶壶,两个杯子;桌子两侧各有一把长背靠椅,靠里的桌脚旁正燃着一个小火炉,其上置有一把褐铜水壶正煮着茶;再往里去,在北角处搁有一张单床,其上置一个打过补丁的破旧蒲团。除此之外,再无别物。
周楚清脱了斗笠和蓑衣搁到门后,又走到桌旁拉张椅子坐了下去。
同泽大师提过茶壶,斟茶一杯递到周楚清的手里,说道:“来,先喝口热茶驱了寒气。”
周楚清连夜兼程赶路,此时口中也着实燥渴,当下也不客气,伸手接过杯子一口饮尽,接着又连饮过四杯,方解口中的燥渴。
同泽大师放下茶壶,落坐椅上,续问道:“你将此事的详细经过与老衲说上一说。”
周楚清点了点头,说道:“今日傍晚恰巧雨停,夫人见天色放晴,心情大好,于是就抱着少主到花园里闲步游玩,彼时我也陪在旁侧说话。
“等我们走进东园时,却突然见到正有一人背面我们坐在了‘雨花亭’里。见到此人,我和夫人都是一惊,东园系属府中内园,外人轻易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