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顺一番剖析,果然坚定了“紫金梁”的反心,他不由赞同道:“‘擎天柱’所言甚是,既然官府不给我们活路,我们就反他娘,搅个天翻地覆,方不枉此生!只是计将安出?”
张顺到没想到这“紫金梁”反倒向自己问计起来,便琢磨了一会儿,答道:“我有两策,一走一留,不知二当家愿选何策?”
“何为一走一留?”
“一走便是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走。我等居无定所,和塞北牧民无疑。只是牧民牧于草原,我等牧于天下而已!”
“一留便是寻一处安身,立为根基。内治民众,外据官兵。进则夺取天下,退则割据一方。”
“紫金梁”听了,不由笑道:“我看这走策甚妙,我等本是边鄙之地出身,对塞外牧民游荡掠夺甚为熟悉,颇合我意!”
“这留策却是书生之言了。大当家王嘉胤,号称‘横天一字王’,集合天下义军,攻破谷府、清水、河曲等边地县城拒之,仍不能守。刘五、可天飞曾据守铁角城,神一魁曾据守宁塞,皆不得好死。如今官兵势大难制,我等何以能成事也?”
张顺根据某图书管理员理论,依照明末情形好容易总结出了“队伍建设”、“根据地建设”和“统一战线”,结果不曾想出师不利,最根本的根据地建设都不能适用。
原来这明末和民国形势截然不同,这时候大明朝廷尚能正常运转,边军战斗力颇为强悍。虽然对方东北的后金不够给力,但是对付个别农民军却是手到擒来。
这些起义的农民军之中,不是没有人想不到占据一地,建立稳固的根据地。结果都从“流寇”变成了“坐寇”,被明军当场打死,化作了军功。
张顺仔细想了想,发现“紫金梁”所言甚是。即便明军战斗力较低,若是被人四面围住,任你如何能打,也是死路一条。
于是,张顺顺便拍了“紫金梁”一下马屁,称赞道:“二当家,您高明!只是这走往何处,我地形不熟,就需要你定夺了。”
“紫金梁”也不是无能之辈,闻言笑道:“谬赞了,谬赞了!‘擎天柱’小兄弟心思敏捷,用兵如神,我也佩服的紧。”
“至于走往何处,我却有个想法,和大家参详参详。我之前说欲左则右,欲右则左。我今番攻打垣曲城之前便有了这个想法,既然我们能攻破了泽州城,为何就不能攻破辽州城?如此一南一北,雨露均沾才是正理。”
“辽州既破,我等顺势可以收取附近和顺、榆社、太谷等县,威胁太原。进而合八方之力,拿下太原城,打通吕梁山与太行山通道,搅乱山西!”
任张顺如何聪明,却不像“紫金梁”等人那样,基本跑遍了整个山西,对该地地形甚为熟悉。不甚了解山西地形的张顺只得干巴巴夸了几句,“紫金梁”见众人没有异议,便下令收集物资,准备引兵北上,进攻辽州。
张顺回了营地,连忙将张慎言、徐子渊、李信喊来,参详“紫金梁”此番计略。
张慎言本地出身,对此地形势最为熟悉,闻言不由惊道:“山西局势大坏矣!这‘紫金梁’不过一个流寇头目,竟有如此水平,真是可敬可叹!”
张顺不解其意,连忙询问其故。张慎言便喊徐子渊画出山西草图了,让张顺一观。
张顺与那李信一看,皆大吃一惊。哪怕不懂军事之人,见了此图也深知“紫金梁”的厉害。
原来这辽州不在别处,正在古代所谓上党的北部。包含泽潞沁辽四州的上党之地,最北边便是辽州。其州治便是后世的左权县,因八路军将领左权在此抗击日军牺牲而命名,由此便知其地形险要。
不但其地地形险要,而且左临太原,右临顺德府和真定府。义军若能占据此地,则西可以取太原,以便联通吕梁山和太行山的义军,进而占据山西;东则可以攻占顺德、真定,北上威胁京师。
张顺前番战斗均是战阵对垒,以为自己已经掌握用兵之妙。如今见了“紫金梁”这番布置,不由叹为观止,自觉自己真是井底之蛙。
其实这便是战术、战役和战略三者之间区别了。
张顺来自后世,深知明朝必定灭亡,清军必定难下,故而能高屋建瓴,从上至下不断探索应对之策,此乃战略范畴。此番内容对这个时代人来说,任凭你帝王将相,要想摸到其中脉搏却是难如登天。张顺占据穿越者先知先觉优势,对他来说反倒易如反掌。
而张顺训练士卒领兵布阵,以争一城一地得失,便是战术而已。与此时明朝而言,不过一总兵职责罢了。此策只要张顺不出现天不假年的情况,凭借后世良好的教育水准,只需假以时日,张顺便能摸索明白。
唯有这战役之法,若是没有专业军官教授,自己又不熟悉地形,最容易摸不着头脑。若是张顺无法掌握这战役之法,战术能力和战略能力脱节,恐怕他一生到老也只能做个总兵或者担任封疆大吏的幕僚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