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云层渐浓。
地面湿气犹盛。
雨雪后的潼关城,道路泥泞难行,若是要逃走,地面难免会留下足迹。
然而在驿站周围,除了追捕官兵们杂乱无章的脚印之外,却并未发现李世的踪迹。
“奇了怪了,我们明明见到李世躲入了这间驿站房内,里面又不大,怎地就寻他不见?”
使环首刀的汉子,将刀一横,大声嚷嚷。
拿龙须钩的将军,眉头紧锁,随声附和。
“就是啊,这里我们翻箱倒柜都找不到他,前院都是我们的人守着,后院地下也并未发现有逃窜出去的脚印,这诺大一个人,难道还能凭空消失不成?”
持烂银枪的武士,用力跺了一下脚。
“不止李世。主上差我们来时,还要带沈娘娘一起回去问话,这,这不是一并找不到人了?”
剩下的几员大将,也你一言,我一句,纷纷表达不可思议的言语,却又都无计可施。
“罢了罢了,留下几人,守住这里,我等回去向‘泰山将军’复命吧。”
李世自然已是离开了驿站,而没有留下任何脚印。
他不光自己走了,身上还带着一人。
只不过那人并非沈梦,而是尹九幽。
驿站后院外的路边,有两排大树,虽已无叶,枝桠倒还算粗壮。
李世运起醉步,刚进入驿站房内,便带着尹九幽从后院翻身上了树干。
借着一棵又一棵大树的树枝,李世已从空中远离了驿站,自然没在地面留下任何痕迹。
然而这群官兵突然的出现,完全打乱了李世的计划。
司徒栾与县令无常,就是借着官兵攻击李世的机会,才带着那口棺材逃走的。
李世心里清楚,沈梦与慕容缘已落入了九幽手中。
准确来说,那些人幕后,还存在一个树人,却又不是九幽组织的人。
那个树人,才是比九幽组织更可怕的人。
直到已经看不见城中的驿站,李世才在一个偏僻的破屋内,停下了脚步。
屋内很黑,杂乱无章。
窗户纸零散地糊在窗框周围,中间破了一个大洞。
李世找了一个角落,放下手中的那个老人——那个身受重伤的老人。
他“哇”地一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这些天,李世旧伤未愈又添新创,剧烈奔袭过后,体力已是强弩之末,摇摇欲坠。
他在轩辕台,先被黑化的“慕容德”打伤前胸;又在集市大道,被急于复仇余震白刺伤后背;还在驿站内,单凭一口真气,硬接“毒菩萨”的成名绝技——“烟花如梦”,此刻再也不能支持,只好坐下运功,调匀内息。
刚才在驿站内,李世正是因为自己严重的伤势,才没有贸然与冒充“余震白”的树人决一死战。
这一点,“余震白”自然也看了出来。
好在渡劫血花,神力非凡,李世约莫只坐了一盏茶的功夫,面色便逐渐红润起来。
他看了看身边的那个老人,仍是一动不动。
李世心中一惊。
“难道说,尹九幽已经死了?这可如何是好?我还要用他来救回梦儿与妹妹呢,他若死了,线索全断。”
李世连忙过去将尹九幽扶了起来,用双掌抵住他的背心。
李世将体内原本还恢复得并不算多的功力,全都给尹九幽输送了过去,保护他的心脉。
尹九幽全身冰冷。
他已流了不少血,仅剩下微弱的呼吸声,细不可闻。
“还好有气,他仍活着。”
李世清楚,要救尹九幽,纵扁鹊与华佗再世,也都极无可能,眼下只有利用他的内力,将尹九幽激醒而已。
只要尹九幽醒来,李世说不定就能问出九幽组织和那个树人的阴谋,才能去救沈梦和慕容缘。
李世双臂酸麻,几乎已经脱力。
尹九幽终于微微睁眼。
他向后瞥了一眼,缓缓摇头。
“没想到,又是你在救我,老夫。”
李世知道,尹九幽能开口说话的时间,稍纵即逝,连忙问道:
“冥王,我且问你,那个树人是谁?为何要害你?他们又将沈梦和慕容缘捉去了哪里?”
尹九幽双目无神地望着前方,神情萎靡。
“毒手文德荣,居然会驱使达摩舍利,老夫也着了他灵肉分离的道啊,唉。”
李世心中一惊。
“原来那树人就是毒手文德荣,他四大高徒已在潼关,我早该料到了。”
只不过从尹九幽言语的后半截中,李世还是第一次听说“达摩舍利”和“灵肉分离”,又完全不明所以。
尹九幽自知伤重不活,此刻得李世内力相助才能苟延残喘,心生感慨,点头接着说道:
“李世少侠,老夫一再害你,你却一再救我,真是造物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