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洛什沉默不语,似乎在出神地望着沐言。
“看似偶然,或许也是一种必然……”
“真的是必然么?”沐言打断道:“假如洛坎没有神明,假如牧马平原每隔十年都有一个杰出的阴谋家出现,假如他们用十几代人的努力成功统治了诸族,我一定不会觉得奇怪和违和……但是,眼下却是有人怀着某种目的加以引导,只是为了实现自己的私欲,那么……”
“你是想说,我实在是个伪善的家伙,是吗?”坎洛什回道。
“不要急着给我的话下结论,然后再推翻它……这是辩论技巧的一种,但对我很难生效。”沐言淡淡道:“我说这些,只是想表明,原本我不会把这些它们串联起来,可是我假想,一旦在这个节骨眼,您主动出现在我面前,以神明响应信徒祷告的方式降临,赐予我们拯救与庇护……那它们就无可避免地连成了一条线。
“所以,我想试试。”
他耸耸肩,微笑道:“您瞧,事实的确如此,您出现了,与我的假想不谋而合,以至于最后的结果连我自己都感到恐慌和悲伤。”
坎洛什沉默片刻,反问:“你为什么会恐慌?”
“因为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作为这个世界的两代造物,神明和凡人之间有什么不同?或者说,在我们的母亲,弥娅,在她看来,身为初代造物的您和我们有什么不同?在我苦苦得不到结果的时候,我回到了那个预言。
“绕了一大圈再次回到预言时,我突然发现,自己从未如此这般清晰地读懂这个预言,而眼前的一切也正印证了它。
“元素悲鸣,骸骨作响。
“迷雾散尽,黄昏降临。
“双生的衔尾蛇死去,
“命运的预兆不再清晰。
“元素之所以悲鸣,是伊卡莉因贪念造成的浩劫吗?也许是,但也可以解释为她的归宿。
“骸骨之所以作响,是亡者从赫鲁回到洛坎带来的灾难?也许是,但现在,又何尝不是阁下目前的处境,以及将来的归宿?
“迷雾散尽,黄昏降临,这是两个世界各自的预兆,赫鲁的迷雾散尽,洛坎的黄昏来临。
“而双生的衔尾蛇,命运的预兆,也分别指向塑魂者与他的兄弟,还有您。
“弥娅道尽了所有人的宿命,却没说这是如何产生的,但在现在看来,答案也很简单,因为贪婪。”
沐言叹了口气,继续道:“回到那个问题,我们究竟有什么不同?万物生灵存在极限,或是弱点。弱小的生命即使贪婪,也无法在短暂的生命中得到满足,甚至会因为愚蠢的贪婪毁灭自己……但你们不同,初代造物强大,掌管这个世界最本质的东西,而你们的愚蠢的贪婪,会毁灭弥娅留下的一切……
“所以,我们的母亲会用她独有的方式毁灭你们,或说阻止你们。
“伊卡莉归于元素,你被时间放逐,塑魂者和灭世者则成为灵魂,这是初代造物的归宿,也是你们掌握强大力量的代价。越是试图靠近弥娅,越是试图掌握她留下的力量,你们就越是会迷失自我,成为这个世界的本质。
“弥娅制定了规则,这规则高于一切,但这规则没有意识。就像日升日落,潮涨潮退,水火相克,元素衍生……规则即是规则,冰冷如铁,永远冷漠且客观,这些既是她留下的,这也是她最终的归宿。你们如果想要像她一样,或说掌握她的力量,也必将成为这个世界的一部分,而非体验者。
“到了那时,万物皆为主宰,神灵永远缄默。”
“啪啪啪啪……”
坎洛什站了起来,用骨手鼓起了掌,谁知道漏风的巴掌为什么能拍出这样清脆的声音……
“很好,不亏是我的选中者……其实,我在时间的尽头也看到了这些,和你解读的几乎一样……”
“是的,正因为你看到了这些,所以命运的预兆不再清晰。”沐言微笑道:“根本就没有什么时间的尽头,你也没有前往未来,时间永远是向前流逝的,你所走的全部都是必经之路。
“当你自以为看到了尽头时,其实那不过是个开始,正从那一刻开始,预言便开始生效了。
“预言之所以是预言,就是因为它预见了一切,不会因为被预见就更改。我们挂在嘴边的另一条时间线也不过是一种假设而已,就像人不可能活在假设里一样,我们也无法跳到另一条线,鬼扯什么假如你没有去时间的尽头,那么预言也就不会生效……假如真的有那种事,预言也一定会变化。
“总结一下,正是因为你的挣扎,你试图在夹缝中生存,你试图让自己不被时间放逐这一系列行为,才一步步导致了今天的结局。”
沐言也站了起来,望着坎洛什的骷髅脸,嘴角微微扬起,用一种讥讽的语气说道:
“你将所有人都绑上了自己的战车,尤其是那位灭世者,在这场盛大的计划中戏份不比我少。可是仔细想想,这难道不滑稽么?
“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