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灭门案,即使已经十年未被提起,但任谁再次听到,也不会与其余的灭门案混淆。
一是因为死去的人极其特殊,是前内阁首辅李鹤立,二是死状极其惨烈,全家四口连带仆从一个不剩。案发后百姓间传的沸沸扬扬,天子盛怒下令彻查,可惜最终无果,久而久之这案子便成了朝堂大忌。
韩擒的表情瞬间僵在了脸上……这小子胆子真大,居然敢在诏狱里说这个。
不过如果他真知道了那件案子的隐情,或许就更不能留了……
“老高,你先在这里打着问,我有事先出去一趟。”
韩擒抓起外衣,只留下了一个匆匆离去的背影。
……
作为一个穷奢极欲的锦衣卫指挥使,贺晏清尽职地将这项罪名做到了实处,住的是假山玉石的大庭院,和亲军都尉府那真是天壤之别。
秋风习习,即使才入秋,贺府的暖阁早已是暖意融融。
在一阵传来特殊的敲门声后,小厮的声音不大不小地门外传了进来:
“主子,韩大人来了,正在门外等着。”
“……”
此时天才朦胧亮,鸟雀初鸣。
贺晏清缓慢地从床榻上坐了起来,堪堪披了件月白色银狐披风,内里一件单衣,松松垮垮地露出些许肌肤。
因为畏光的缘故,他的眼睛被一寸宽的玄青色绸缎遮住,只能看见下方露出的挺直鼻梁,和两瓣柳叶似的薄唇。
如果时光就停滞在这一刻,那这场面还真真儿是一副上好的初晨卧床图。
只可惜,他扯下了眼上挡光的布条。
浓密的睫毛下,一双迷离的下垂眼展露了出来。
说来奇怪,明明他有着无辜的下垂眼型和月牙形的卧蚕,却因眼瞳被上眼皮遮住,露出轻微眼白,平白添了几分阴鸷与疏离之感,光是静静坐在那里,就压着人险些喘不过气来。
当然,他现在的心情也算不上很好。
毕竟他本身就有睡眠障碍,昨夜还只睡了一个时辰不到,现在被吵醒不暴起杀人就算不错了。
门外的小厮听着里面叮铃哐啷的穿衣声,抚着心肝退到了墙边。
不是他不想进去帮忙,主要是他家主子讨厌被人碰到身体,而且他的起床气,也是真能要人命的……
一刻钟后,门由内被推开,贺晏清施施然走了出来。
“韩擒呢?”
“已经领韩大人去书房了。”
绕过曲折游廊就到了书房,韩擒已在此恭候多时了。
他在椅子上坐立难安,眼睛滴溜地想着事情,见贺晏清走进来,猛地站起身来说道:
“贺大人,卑职此番前来……多有打扰了。”
“你知道就好。”
贺晏清撩袍坐下,顺手执起了桌上的茶杯,“说说吧,如果不是什么有价值的事,就等着被杖刑伺候。”
“大人放心,绝对有价值!”
韩擒赔笑着,露出了一排发黄的牙齿,“其实卑职此次前来,是有一件事情要请大人来定夺。”
见贺晏清有些不耐地皱起眉,韩擒连忙接道:
“就是昨天那批犯人里,有位夸口说自己清楚那桩灭门案的内情……高佥事正在打着问呢,卑职便特地来请示大人,此人是留?还是不留?”
在听到“灭门案”的一刻,贺晏清的表情随即也显出了微妙的变化。
于是他垂下眼睑,装作不动声色地抿了口茶水。
“……这案子已经过去了十多年,再闹到圣上面前也是徒劳无益,你说此人该不该留?”
“这……”
韩擒这下是彻底拿不定主意了,听贺晏清话中的意思,是此人不该留,但是据他所知,贺晏清一直在背地里调查此案。
而事到如今真相自个儿寻了上来,他竟然会选择不追究?
“韩擒,现在陆芝华的案子最是要紧,稍后本座会亲自去北镇抚司审问,你再去城外在巡视一下,有什么异常回来汇报。”
贺晏清这番话说的叫一个义正词严,但食指却沾着茶水,在桌上写了一个字——“替”。
替……难道是,替死鬼?
韩擒立即心知肚明:“卑职懂了,这就去办。”
他正要起身离开,忽然想起此时已接近卯时,便有些迟疑地问:“大人今日……不上朝吗?”
“今日不去也无妨,”贺晏清从身侧的画筒里仔细挑拣出一把扇子,塞进了袖间。
“冯永昌近日给圣上找了只会学语的五色鹦鹉,怕是没空听我奏事。”
“……你怎么还坐在这里?”
贺晏清一个冷眼扫过来,韩擒哪儿还敢多呆,一溜烟就走了。
……
就在贺指挥使前往北镇抚司的途中,游光蒲那厢早就受不住了。
这高川不愧是拥有多年的行刑经验,他琢磨不透此人该不该杀,便挑那看上去皮开肉绽,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