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世上有什么东西是最稳定也最长久的,那一定不会是权力和金钱。
看着满场欢客,小宋心里头清楚,只要自己这个佞臣宠臣一旦从高处跌落,那么等待他的基本上就是被这帮秃鹫一般的人生生撕碎。
这些人的嗅觉异常灵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之后,他们会以各种方式来讨好和巴结他们能用上的人,而当这个人失去价值之后,他们也会以最快的速度将他的血肉啄食干净。
酒桌上推杯换盏、觥筹交错都是假象,如果对这些东西有一个清晰的认知,迟早有一天会被它们拉入深渊,直至尸骨无存。
历史已经无数次给了人们警醒,但人类唯一能从历史中吸取的教训就是人类从来都不会从历史中吸取教训。
区区一个六品官在手握权力之后,它的变现能力就已经非常恐怖了,仅仅一场宴会,所收到的礼物价值就超过了十万贯,珍奇礼品、房产地契甚至波斯舞姬,每个人都在卖力的讨好面前这个年轻人,甚至可能对他们亲生父亲都没有如此孝顺过。
欢宴散场,宋北云回到住处后,蹲在角落吐得双手发抖,即使是酒量如他,喝了一整夜之后却还是有些顶不住了,在一阵呕吐之后,他坐在园中桃树下,稍微休息了一会儿。
当官不容易,当清官不容易,当贪官也不容易,当一个看上去是贪官的官更不容易。
当一个清醒的贪官远要比两袖清风难上许多,人间的美好和丑恶调和在一起,人前只管往肚子里灌,人后却还得一点一点抠出来。
“大帅,喝点热茶。”
大黑牛从屋中端了茶水给宋北云,而宋北云摆摆手:“喝不下了,灌了一肚子。”
“大帅为何要跟那些个土豪劣绅搅弄在一起,岂不是自降身份?”
“呵……”宋北云摆手道:“这天下,是他们的天下。”
大黑牛不知这话里的意思,但也不好追问,只得静静的护卫在宋北云的身边。
而这时外头突然有了几声响动,接着敲门声响起,大黑牛警惕的走过去把大门开了一条缝,凶巴巴的吼道:“大晚上的,敲什么敲!”
“请通报宋大人,皇城司下指挥使白念安携一众好手抵达杭州。”
外头的声音传到了宋北云耳朵里,他连忙抬起手:“让他进来。”
大黑牛打开门,白念安风尘仆仆的走了进来,只见他一身商贾打扮,头顶斗笠身披蓑衣,丝毫看不出一丁点模样。
他进来后径直走到宋北云面前,单膝跪下:“属下特来向宋大人报备。”
“不必多礼。”宋北云抬了抬手:“一路上不好走吧?”
“的确因是连绵阴雨耽搁了些日子,不过尚在三日内抵达了。”
“嗯。”宋北云点头道:“你辛苦了。”
“一切听从宋大人差遣。”
宋北云喝了些水,起身道:“随我来吧。”
白念安有没有能耐?那自然是有能耐的,他本就是白莲教的坛主,后归顺朝廷之后成为整个皇城司最赤胆忠心的反邪教斗士。
这人对以前的同伴可以说是极端残忍,比宋北云那是残忍太多了,为了逼供甚至生烹过他人妻儿,但同样效果也是拔群,经他手处理的案子通常都能很快得到效果。
因为他,金陵城以及扬州区域周围白莲活动几乎都被打击光了,而他也升任为皇城司使下三大指挥使之一,算是一路高歌猛进了。
“事情就是这样。”
宋北云在一张图上戳了戳:“此番动作势必会激起白莲教主的拼死反抗,或许会使他不管不顾的开始作乱,你要做的便是将他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的挖出来。”
“但是!”宋北云眉头一皱:“有一个叫赵橙的,你们不能动,明白我的意思吗?”
“属下明白。”白念安点头道:“她是泰王之女,即便如今被贬斥庶民却仍是皇家血脉,不可轻举妄动。”
“聪明。”宋北云点头道:“护好她,还有一个叫碧螺,自己人。但你可在必要时捉拿她归案。”
“属下明白,定会保护好她。”
跟聪明人交流就是很舒服的,如果白念安是跟那大黑牛一样,宋北云免不得还要仔细解释一番什么是捉拿什么是保护。
这几日以来,那些地痞泼皮的行动也开始了,他们为了自保根本就不在乎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而且他们行动的方式也比较霸道,通常都是在知道谁家信奉白莲教后径直冲进去打砸神像、烧毁佛龛,若是有人反抗他们就会直接扭送给宋北云。
这种低级的信徒没有用,但却极大的刺激了当地的白莲教,根据碧螺传来的讯息,白莲教受此刺激,这些日子恐怕会有大动作。
“老白啊。”
“属下在。”
“好好干。”宋北云眯起眼睛:“我到时推举你当这皇城司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