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时恐作他年恨,大散关头又一秋。”
宋孝宗乾道八年,陆游到达汉中任职,观察山川形胜,认为这时正是收复中原的大好时机,唯恐错失良机,酿成千载遗恨。
到了宋孝宗淳熙十三年,陆游六十一岁,罢官已六年,挂着空衔在故乡蛰居。见山河破碎,中原未复,郁愤之情便喷薄而出,又写下另一句诗。
“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
王笑置身大散关,忽然能真切地感受到那种悲愤。
他不要重演历史的旧事,不要什么报国欲死无战场。
既来了,战场便在眼前,战便是了。
计划未必尽如人愿,三路出兵,子午道的西军败了,褒斜道遇到的情况比想像中严峻。
哪怕派艾胜楠带了一支兵马穿过山林小路支援的瑞军,唐苙与李鸿基也很可能不能按时赶来。
而且,王笑携带的粮草已经告罄。
但不论另两路输赢如何,陈仓道这一路,他决定亲自与博洛决一死战。
“把我的旗帜展开”
吹角连营,一列列兵士走出大散关。
王笑眯着眼看向战场,当士卒们的军容气势落入他眼里,他的目光又一点点自信起来。
这一仗哪怕没有奇兵,他依然相信自己可以击败博洛。
对手的底气虚不虚,他已经能够从排兵布阵中感受到。
博洛站上战台,放眼看去,见到对面的帅旗上“大楚靖安王”几个大字,心里莫名地蒙上一层不安。
他一直知道陈仓道这支敌军是王笑统领的,但心里又带着一点小侥幸。
也许王笑真的在济南养病呢?也许王笑亲自攻打太原去了呢?
毕竟没亮明旗号之前,这小子有可能出现在任何地方
但现在看来,王笑真的是暗度陈仓了,偏偏是自己跟他一对阵。
本来,大散关上的这支兵马给博洛的感觉就是一支强一点的瑞军。但今天王笑的旗号一亮出来,他们的阵容气势似乎忽然间有了变化,成了楚军。
这种变化博洛不明白如何表述,就是觉得对方的精神气不一样了。
就像是有人许诺给一个山贼许多银子,要求他去打架,山贼本来半信半疑,但这旗号一亮出来,他就决定拼命去干架了
博洛甩了甩头,把脑子里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挥散。
打就打吧,眼下清军分明是势力更强盛的一方。
一万余人在陈仓城外的效野排开阵线,擂起战鼓,等着楚军逼近。
旌旗摇摆,杀喊声动
战场上,双方士兵已经杀在一起,一开始彼此的伤亡都差不多。
这对于王笑是可以接受的结果,这一次他麾下的士卒毕竟不是磨砺好的精兵。
博洛却觉得出忽意料,虽然他还是兵力占优的一方,但以往每次与王笑交手,对方从来都藏着什么别的阴谋诡计。这让他感到有些不安
子午道,李鸿基率着西军中的老卒们一路逃了百余里终于稳住阵脚,收拢残军,竟还剩一万余人。
他很有溃败的经验,不论是跟着唐中元还是现在跟着张献忠的时候,一溃败就只剩数十人在身边的情况多了。
但这次也是多亏了子午道的地势,丢盔卸甲的西军也没地方跑,所以让他留下了这么多人。
整理好残军,李鸿基大刀金刀地坐在地上,对这次的失败根本不以为意。
若是这点意志力都没有,他早回家种田了。
主要也是家里没田。
他的副将冯化龙凑上前问道:“将军,要不回去吧?”
“回哪去?”
冯化龙眼珠子一转,低声道:“汉中?”
“批嘴给你扇扯!”李鸿基骂道,“这种不讲道义的事老子能干吗?说好的我们攻下子午关,唐苙把汉中让出来。现在去抢汉中算个球,你把亏人当摔包子!”
“可这种地势,再打下去就危险了。”
“老子怕危险吗?”李鸿基道:“你当唐苙是傻的?他为啥和我们谈?因为他要带兵打回西安,我们要是不进子午道,趁他一走就能攻汉中了。但现在,我们要敢退,他派人把子午道出口一堵,我们就完球了。”
冯化龙不由眼一瞪,惊道:“那我们不是中计了、被堵在这子午道里?!”
“怕什么?唐家还是讲道义的,不然我们当年能跟着他们这么久?现在要想好过,就得把子午关打下来,让建虏也看看我们的厉害。”
冯化龙又问道:“但子午关是险隘,如何攻下?”
“说好了等唐苙出了褒斜道,会前后包夹子午关,等等看。”
“将军信他?”
“大丈夫一诺千金。”
李鸿基说着话,那张长长的黄脸显出些坚毅沉稳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