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觉自己像是哭了,她抹了抹脸上的泪,想离开又舍不得,默默看了一会,最后还是重新跑回知事堂。
她不能像缨儿她们那样抱在一起哭一场,只是努力保持着神色的平静,默默处理着公事。
之后淳宁再过来,神情已经大不相同。
“明静,替我写封信给小竺,把好消息告诉她。”
“是。具体是?”
淳宁“唔”了一声,像极了王笑的口吻,拿出手里的信摊开在她面前。
那信上语气平和,用句也白话得不像话。
“见信安,已脱困。张嫂嫁给了铁豹子,这些往后再说,此处纸张不多。时间紧迫,我暂不归,先往北面一趟,派粮食马车来,把寨中人带回山东安置,他们皆为我之救命恩人,务必善待。随信另附一封计划,交予二位兄长或淳宁,拆开时留意火漆……”
这样一份平平无奇的家书,左明静却是心神翻涌。好不容易才强撑着不露出异色让淳宁看出来。
直到当天夜里,她才捂在被子里又偷偷哭了许久……
但终于,一颗心落了回来。
此时整理着公文,左明静忽然眉头一皱,拿起手里的文书便递在淳宁面前。
“殿下,你看这个,齐王殿下曾发过一封密旨往天津秦副帅军中……”
左明静很敏锐地捕捉出来,这封秘报所传达的事关系重大。
这几乎是她进入知事院以来接触到的最机要之事。
淳宁这个月没有来月事,此时正假意批复公文,其实是给小孩想了几个名字,正写在纸上。眼见左明静过来,她素手一抬,拿起一封奏书把纸遮上,粉唇抿了抿,端端庄庄地坐直身子,方才问道:“明静你怎么看?”
左明静倒也看到淳宁的小动作。
她身为下属自是不会多说什么,目光一瞥,见淳宁神色平静,便意识到事情已经解决了。
“想必殿下已经有了主张,臣女不便再多言。”
“无妨,就当聊聊天。”
“是。”左明静下意识行了一个万福礼,斟酌着用词。她一听就明白过来,这是淳宁对自己能力最后的考验。
“齐王殿下的旨意,应是让秦副帅撤兵。”
“为什么?”
“许是担心山东兵力空虚,让人趁虚而入。”
淳宁点点头,又问:“明静可有别的事想提醒我?”
左明静低声道:“国公离开山东前和议院打过招呼,票拟依然送来国公府由殿下你来批复。但前段时间的公文很少,直到这两天才又多了起来。”
“你是想说,衍弟有要与我争权之意?”
左明静默然了一会,有些惶恐地低下头,开口道:“是。不过国公既已平安无事,也许是臣女多心了。”
她看得明白,齐王一系像只幼兽,从洞穴里伸了伸爪子,又缩了回去。
“夫君无事便好。”淳宁低下头笑了笑,让左明静都觉得美。
“明静有什么话还是直说吧,就当我们两个女子随意闲聊。”
“是。”左明静不再犹豫,缓缓道:“他们想要秦副帅把兵马撤回来,怕是还有想要替齐王争兵权的想法。国公爷在,他们不敢乱来,但国公稍有不虞,只怕有些人就要有所动作。”
“你是说两位宋先生?”
“密旨也许是两位宋先生让齐王殿下发的,只是国公脱困的消息一传回来,就有人向殿下告发此事,未免可疑。这份奏书是通政院的一名参议上的,背后之人怕是……”
“何良远?”
“是。”
淳宁笑了笑,道:“何良远一开始怂恿宋信、宋礼。等听说夫君无恙,又一转手把宋家兄弟卖了。明静是想提醒我,眼下是惩戒立威的时候。”
左明静似乎想要点头,想到自己身份上依旧是何家的孙媳妇,默然了一会。
淳宁拉过她的手拍了拍,温言道:“你的忠心我明白,不必拘谨。”
“是。臣女担心他是在试探殿下,殿下若无表态,只恐以后难以约束山东局面。”
“但何良远是前朝重臣,既无罪证又无反意,倘若轻易处置,必将引起山东官场震动。明静认为该如何处置为好?”
左明静再次沉默了片刻。
这天午后,院中两个女子都是一副娴淑静雅的模样,一似班姬续史之姿,一似谢庭咏雪之态。
但一开口,就把一朝重臣的命运决定了下来。
“臣女认为,齐王殿下现已大婚,也该派使节去往朝鲜一趟了。这个使节,该要名望足够高才行……”
淳宁从屉里拿了一袋核桃仁出来,咬了一口。
“嗯,我觉得明静说的很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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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村。
王笑正从井里打了一桶水。
牛老二连忙赶过来要接王笑手里的水桶,嘴里道:“国公爷,俺来吧。你这尊贵人哪能干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