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花缎,她心底有些紧张。
“咳……咳……”
听着两声轻嗽,左明静的目光便望向何康明。
何康明瞳孔放大,显然对自己的妻子极有些惊艳。
左明静便低下眼帘,感到有些羞意。
“娘子……”
手被握住,左明静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低下头来。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后,便是他的妻子了……
在家时她是左府的姑娘,当时也有过怨、有过怕。但嫁过来后她便是何康明的妻子,那就没什么怨怕的了,往后安安心心相夫教子便是。
她也知道他是个命不久矣的病秧子,但他活一天,便举案齐眉地过一天;他死了,她便给他守节一辈子。这是她在三媒六聘、一纸婚书间,许给他的诺言……
下一刻,忽听何康明“呃”了一声,接着“嘭”的一声重响,她脚上便感到一片温热。
左明静吓了一跳,凝神看去,瞬间便惊愕在那里。
接着,她不可置信地捂着嘴,两行清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遍地的血泊中,只见何康明仰面躺在那里,七窍流血不止,再无一点声息……
“来人啊,请大夫……”
“你们请大夫来救救他啊……”
“救他啊……”
新房中,一声吉服的少女在喊了许多声之后便被婆子们拉到一边。
“大少奶奶,你别喊了,大少爷已经走了。”
左明静身子一颤,深深地看着地上的何康明,兀自不敢相信。
虽还未相识,但这是她的丈夫啊。才见第一眼,便天人永隔?
下一刻,一声凄切地惨叫从门外传来。
“儿啊!”
“儿啊,你怎么能让为娘白发人送黑发人……”
何明康的母亲齐氏伏在儿子的尸体上恸哭了几声,竟是晕了过去。
“母亲。”左明静声音有些哑。
她唤了一声之后便连忙过去扶齐氏。
人还未近前,却被齐氏身旁的嬷嬷一把推开,摔在地上。
“别碰大夫人!就是你害的,你才过门便克死了大少爷!”
那嬷嬷一声厉喝脱口而出。
左明静摔坐在地上,闻言只觉不可置信。
“这是克夫的命啊……”
接着,四下传来细细私语声。
左明静抬头望去,只见每个婆子脸上都带着嫌恶,目光中含着极大的恶意。
满堂间除了晕过去的齐氏,只有她的丫环素儿在哭,却也被架得远远的……
耳边的“克夫”之声不停响着,左明静看了何康明的尸体一眼,她意识到,没有时间让她再当女儿、儿媳、妻子……
自己是左经纶的孙女。
何家这个‘书香门第’,要迎进门的不是一个女子。
他们要的就是左经纶的孙女。
左、何两家联姻,祖父与何良远都想与对方结盟,但也彼此都想压对方一头。
今夜之事,何家人这个反应……
儿子病了这么久,齐氏真的没有心理准备?
她为何这么晚才到?又为何一过来便晕过去?
长孙暴亡,何良远为何到现在还不出面?
因为‘左家女克死了何家子’这件事,能让何良远在两家的合作中多占一点点主导地位。
但,也仅有微忽其微的那么一点点作用。
但同时,一个女子一世的清白名声,在这一点微忽其微面前,又算什么?
过了良久……
左明静心里数着时辰。
差不多了——她心道。
果然,下一刻何良远踏步而来,一脸的慷慨与悲伤。
“都闭嘴!谁要是再敢提一个‘克’字,老夫绝不姑息!”
“好孩子,是我何家对不住你啊……”
“以后,何家绝不会委屈你……”
何良远一句一字,极有些能抚慰人心。
左明静望着老者这张真诚正直的脸,心中忽然冷笑起来。
好一个清贵的翰林院大学士。
好一个士林泰斗、文坛大家。
好一个天下读书人景仰的当世大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