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把将她拉过来使劲抱在怀里,顿时泪流满面。说他流泪是因为感激,还不如说是因为心里委屈。他多渴望于素珍不再勉为其难,能完全理解他的苦衷和心愿啊!他实在不愿意强迫自己“为五斗米折腰”。他有冲天的力气却使不出来。他心里很压抑,盼望得到妻子的宽慰,妻子就是他的家,家应该是他放松压力的避风港啊!
过了一会儿,于素珍推开他。“好了,你这是怎么了?快去吧。”
叶立秋去了父母家里,只有母亲一个人待在家里。他把四十元钱交给母亲,还特意声称是他媳妇叫送过来的。当妈的为儿子有了大出息高兴,也为晚辈的孝心高兴,一高兴话就多起来。她说:
“你媳妇说话不中听,心眼儿可挺好使。这人呐都没场看去,东院那个姓林的,瘦驴拉硬屎,叫他打跑的那个俊媳妇听说又嫁人了,男的是个小学校长。想不到,过了门儿才一年多她就生了,还是个大胖小子呢!该着她添火那户人家。”
叶立秋急忙问听谁说的?母亲回答说有人去三河屯加工厂磨面,看见她抱着个孩子回娘家,一打听竟是她自己生的。
冯婉菊终于有了自己的亲生骨肉,这件一直叫他很压抑的心理负担,可下卸掉了!为此他满心欢喜了好多日子,样子比偷情都快活,不知道内情的妻子看在眼里,还以为给他点儿阳光就灿烂了呢。
叶立秋转正以后,转正的事一连两年没有任何音讯,就像这事根本就没存在过一样。在看似平淡的日子里,龙泉学校里的故事还在一个接一个地发生着。这些故事,没有战争年代里的气吞山河,尸横遍野;没有饥寒岁月里的颠沛流离,荒冢白幡;没有感天动地的千古佳话,孽海情仇。有的只是些需要人去慢慢咀嚼,细细品尝方能回味不尽的小事情。我们的心田可以漫灌,也可以缓缓地滋润。漫灌有漫灌的酣畅淋漓,可以涤污去垢,恰似风卷残云去;滋润有滋润的妙处,要想在心田里培育出美草鲜花,还是缓缓地滋润为好。
这日,因为家里的大豆地生了虫子,叶立秋一大早就去讷河市里买农药,走在大街上偏巧遇到了季梅,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她知道他转正了,迎面走来脚步加快的样子像见到久别的亲哥哥。俩人在大街上边走边聊,她说:
“我就知道你不简单。嫂子和孩子都好吧?”
“都好。”
“嫂子是个什么样的人,高矮胖瘦?真挺好奇的。”她笑道。
“个头比你高一点儿,瘦一点儿。”他也笑了,笑她的好奇心还像个女孩子。
“为了祝贺你转正,我要给嫂子买件衣服。”
“别买,她不缺衣服。”
“我就是要买。本来是想给你买的,只是怕嫂子吃醋。”她那欢喜可爱的拧劲儿又上来了。“什么时候能见到嫂子呢?”
“家里活儿太多,她轻易出不来。”
叶立秋拗不过她,又不好强行拒绝。只好被她硬拉着进了服装店。她挑选了一件没有翻领、款式性感时尚的淡粉色上衣。
他在一边暗自为难,怎么跟妻子说呢?不说是季梅买的,岂不辜负了人家的心意。说了实话,她会不会翻脸啊?
“你又给我买东西,我却没给你买过什么,这叫我太过意不去了。”
“你说什么呢?我不需要你给我买什么,你帮我得到了姚强,给了我亲哥般的友情,买再多东西也表达不尽我心里的感激。”
“其实,有你这么个妹妹,我心里也是很自豪的。”他原本想要冻结的友情又被她真诚的话语给激活了。
季梅把折叠好的衣服装进他的兜子里。走出服装店,季梅说:“我现在经常和市里的领导们接触,你又转正了,我想把你调进城里。”
“不,我不想进城了。”
“为啥?怕嫂子找不到工作?包在我身上。”
“不是。”
“那为啥?进城对你好处可太多了,生活条件不用说了,城里有书店,图书馆,看啥有啥,孩子上学又方便,多好啊!”
“好是好。我离不开我那些学生。”
“又不是叫你改行,城里也有学生,一样可爱呀。”
“不一样。”
“咋不一样?”季梅有点不解其意。
“说我的学生可爱还不如说可怜呢。城里学生不缺好老师,走了好的还有更好的。你不知道,你表姐的离去,何校长的调走,还有我自身的体会,对我刺激太大了。我再也无法面对他们那种渴求的眼神,再不想听到那近乎绝望的哀求,我承受不了,实在是不行了!”
季梅沉默了好一阵子才说,“你真就拿定主意了?留在农村多苦啊,想起来都心疼。”
“绝不后悔。”
她的眼睛瞬间湿润了。“你们这些乡村教师,怎么说呢,看影视剧里的形象,老觉得是演戏,这回我信了。”
他勉强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