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心腹师爷的努力劝告之下,京兆伊终于放弃了不靠谱的想法。只是这种气恼憋在胸口,上不上,下不下的,不得发泄的痛苦着实让人难受。他无语望苍天,哀叹着,都以为他在京兆尹这个职位上一坐就是五年,是个能臣,谁知道他的难处啊,简直个受气的小媳妇似地!
“东家,且慢着急上火。您在这个位置上,多说多错,多做也是错,还不如就这么旁观,静待事态发展。以我的愚见,等这佛像几日,它要是有本事自己出了土,就是那这佛像的灵性了,非同一般。民众是出钱出力的供养还是如何,东家只管上报朝廷就是。“
“你又不是不知道,当今最厌恶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本官若是如实上报,只怕也落不到什么好。“京兆尹愁眉苦脸道。
“落不到什么好,那比起最坏的下场呢?“师爷慢悠悠的缕着胡须道,“非是我危言耸听,大人这些年拆东墙补西墙,左右支撑,勉力而为,实在累到了极处。累也罢,哪怕看到一线曙光也值得。可有么?也该急流勇退了,如今为子孙后代计,为身后事计,才是最重要的啊!“
一句话提醒了京兆尹。他想了想,摸了下自己斑白的鬓角,望着那不言不语的长在土里的半尊佛像,终于是痛下决心,决定离开这个烫屁股的职位。回到衙门,他立刻写了一封奏章,长长的写明了原因,以及自己的猜疑,但是普罗大众都观望着,他不能草率行事,接下来如何如何,还请朝廷派能人过来探查一二
他这边甩得一口好锅,不过错有错着,竟把舍利子风波给压下去了。宣平帝留中不发,准许太妃的人出宫去探看佛像。从宫内的小道消息谣传,说是太妃们争夺舍利子,争得面红耳赤,生平头次在皇帝面前哭诉流泪,闹得比争宠的妃子还厉害,因为竟有个去哭先帝爷的。
宣平也恼怒了,人人都想下辈子福报多多,但是太妃已经是人间最尊贵的女人之一了,怎么,还想当太后不成?斥责了一番,这才消停了。
不过,太妃们毕竟是长辈,斥责之后也须得安抚。怎么安抚,金银赏赐无用,晋升也是无可晋升了,难道要赏赐太妃们的娘家子侄?皇帝不乐意,这不,佛像的事情就出来了。宣平帝压得住,可以把舍利子供奉到太后生前住过的佛堂里,但这能生长的佛像,就没法了,只能准许太妃们派人去看,还表示,若是真的,便准太妃们在宫外立个佛堂,初一十五进去烧香礼佛。
有宫廷的人涉及,整个平安里都热闹起来,农户们最高兴,因为他们的收入多了,经常有人经过,讨口水什么的,来往的贵人穿戴都好看,赏赐也多,随手的打赏就够他们小半年的吃用了。
不过奇怪的是,本地人对这佛像,不大在意。有人打听,问“你们村风水咋样啊?怎么佛像偏偏生在你们村里了?祖上出没出过高僧大德?“
被问的人一脸迷惑,“没,从来没!俺们没钱烧香,连佛门口朝哪里开都不晓得!风水好,风水好能在土里刨食?早进了城,吃香喝辣,穿金戴银了!“
当地人没一个承认的,平安里不是穷山恶水,但也不是什么风水宝地,他们才搞不懂,为啥子佛像从他们村的土地里长出来了!
此事沸沸扬扬闹腾了半个月,在重重兵丁把守之下,前来看的人们就眼睁睁看着佛像,从露了一个头顶,到眼睛,鼻子,嘴唇。最后,快要露出下巴了!等完整的佛像头露出来,显圣的名声已经传得满京城都知道!
太妃派去的人欢喜至极,已经准备好了佛堂地址,准备恭请佛像入驻。到时候还要请九九八十一位高僧过来念经诵佛。这个关卡,金氏孤儿院里的那位秀才老爷,再也忍受不了内心的折磨,主动去京兆府自首。
他说,那佛像应该好像貌似,他家丢的!
啥意思?
京兆尹和他的师爷一脸懵逼,什么叫应该?好像?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秀才公叹口气,他家祖上信佛,老太太曾经请了一尊佛像回来,日日烧香念佛,希望他父亲有朝一日高中。可惜,他们家风水欠缺了点,父亲他老人家考了三十年,也未中举。轮到他,课业上也勤奋用功,奈何就是在秀才身份上迟迟不能再上一步。
待他家老太太过世后,他母亲一气之下,便觉得佛像受了三十年香火,却没一点用处,索性丢掉!
这一丢,他本来也没当一回事。谁曾想,看到平安里土里长出来的佛头,越来越相似呢?连他小时候顽皮,不小心磕到的佛耳的瑕疵,都那么像!
他一是觉得邪乎,二是觉得畏惧,这佛像莫不是气恼他家礼佛不恭敬,报复来了?
“学生百思不得其解。若这佛像真的灵验,为何吾父三十年不能中举,白白耗费了光阴,一事无成,累得祖母母亲一生劳累辛苦“
京兆尹和师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柳暗花明“。惊喜之下,连忙邀锦鳞卫,一大群人,雷厉风行赶往平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