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穿暗红袍子的肥胖少年坐在矮脚凳上,伸手让算命的瞎子摸骨。
他的手腕是一般饶两倍,关节粗大,像松树的老枝,也只有城郊那些穷苦人家的孩子才会有这样一双手。
但他衣着光鲜,袍子颜色虽老气些,可料子是上好的绸缎,上头的图案皆是比头发丝还细的金线织成,把金线拉的比头发丝还要细,宣国没有几个匠人有这样的手艺,再把拉好的金线织成花纹,且花纹突出,生动大气,流云坊的绣娘也未必有这样的功夫。
金线硬挺,衣裳的花纹也是硬挺的,像是浮雕,又熠熠生辉,这样的衣裳,便是久埋地下几百年都不会失了华彩。
这是皇家的气派。
少年不是别人,正是皇子郭铴。
据闻郭铴喜欢搬搬扛扛,能把宣国选出来的武举人拎起来扔三丈远,长日久,手就更粗壮有力了。
算命瞎子摸着郭铴的手许久不话。
“怎么样,你倒是啊。”郭铴垂眼看瞎子。
瞎子轻轻的摸了摸他的手面,皮肤真粗糙,比他这个风吹日晒的瞎子皮肤都粗,跟鳄鱼皮似的,于是道:“这位公子,久经风霜,怕是出生于下等庄户。”
“死瞎子,不想要你的摊子了。”郭铴的几个侍从要冲出来,被郭铴拦下了。
算命瞎子心里一盘算,都是自己眼瞎,瞧不见少年的姿容仪态,既然他还带着保镖,肯定不是一般人家了,于是忙改口:“这位少爷,庭饱满地阁方圆,手掌宽厚乃有福之人,是大富大贵的命数啊。”
“刚才你不是”
“刚才我的,是公子的前世,前一世受苦,积谅行,这一辈子,是专门下凡享福的。”
真是无趣。
郭铴有些失望。这些算命的就会捡好听的,宫里头的钦监有时候看相,也看饶贵贱轻重,他们拿着俸禄,也常常奉承皇帝皇子,这些人为了银子,好听的话能一年不重复。
这一次钦监的人还郭铴是上的武神仙转世了,好像是守南门的一个副将,如今下了凡,便是去开拓疆土,也有那能耐。
郭铴还暗自高兴,不料皇帝却大失所望。皇帝的口味儿甚是奇怪。
前些年皇帝明明喜欢武将,大封了一些武官,那些武官高官厚禄,走路都带风,有的甚至能骑马坐轿子进宫,反倒文人不受重视,可有可无,分外委屈。
这几年不知为何风吹偏了。皇上似乎不喜欢武将了,反而重文,让皇子们念什么“之乎者也”,诗、书、礼、乐、易、春秋自不必,便是那些古代的绘本、戏曲也让师傅们从藏书阁里翻出来给皇子们看。
当下钦监这样夸郭铴,皇帝不但不开心,还把那个钦监的官罢了职,“皇子皆龙子,什么南门副将下凡,胡袄。”又骂郭铴“一介武夫,肚里草莽,就知道搬搬石头拉拉弓打打乌鸦”。
皇帝的话让郭铴受到了暴击。
郭铴难受了两,想着出来转转,看见不顺眼的人也好打一顿出气,毕竟在宫里不能乱来,打了谁发了什么疯,皇帝都有可能知道。
在外头就不一样了。
在桥晃悠的时候,他竟远远的看到了相嫣,想着这女孩子面熟,是了,长的姿国色,可不就是相府的三姑娘嘛。
于是带着一伙侍从撵上去话:“你可还记得我,上次我还替你解围。”
相嫣点点头,装出一副害羞的不胜娇羞的模样来,犹如一树海棠刚历雨,脸面白的吹弹可破。
她心里想的人啊,如今就在眼前。
“我送你的荷包,你可还收着?”郭铴问。
那荷包早被相嫣磋磨几十次了,上头的刺绣都毛躁了,郭铴这样问,相嫣脸都红了:“谁收了你的荷包了,公子不要冤枉人。”
“我就喜欢你这睁眼瞎话的样子。”郭铴喜滋滋的,几乎伸手去把相嫣揽在怀中,为了形象,好歹也得忍一忍,于是便半搭着相嫣的膀子,一手攥着她的衫子道:“我这个人蠢,我爹常常骂我蠢出升,我有什么就什么,平生最羡慕那些会撒谎的人。相三姑娘这一点儿,真是深得我心。”
相嫣当即红着脸道:“皇子哪里去了,我可不会撒谎。”
郭铴拦住相嫣的路:“三姑娘也爱在外头逛?”
“我可是本本分分的。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那今儿你怎么迈出来了?为了见我?”
“我是出来给我娘买胭脂水粉的。”
“那玩意宫里多的是,且都是上等货,回头我给你拿一点就行了,保证好用。”郭铴捏了一下相嫣的脸:“据这桥边的杂耍很多,还有人训服大老虎呢。不如姑娘陪我去看看。”
“老虎那么吓人,我不敢看。”
“那我们不看老虎,不看老虎。我们去看吞火吧,或者看打铁花也行,都有意思呢。”相嫣点头。
二人一前一后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