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容易,可惜今天的故事不大精彩,怕是要让你们失望了。如果说得不好,请看在茶钱不贵的份上,嘴下留情吧。”
一楼传来一阵哄笑声。取笑了一会,说书人又继续说道:“我知道,另一些朋友是专程来这里,想听一听最近江湖上发生了什么大事的。你们算是来着了,前几天还真是有些变故,我之后自然会说到。剩下还有的朋友,眉头紧锁、愁容满面的,连笑也不笑,恐怕是愁肠满腹,我猜是想找我打听一些事情,这也容易,稍后来找我就是。”
说最后一段话时,任舟发现说书人的脸转了几个方向,于是便往那几个方向望了望,果然瞧见一点异样:一个文生打扮的中年人,虽然面色如常,但放在桌子上的那只手却握紧了拳头,听了说书人的话才稍稍放松了些,与中年人同桌的还有两人,好像对说书人的话一点兴趣也没有,连身子也不转,仍然相对而坐;还有一个与任舟一样独占了一张桌子的大汉,满脸络腮胡,虽然已是晚秋、将进入冬,但他仍然把上衣拉开了,露出来黢黑的胸膛和一些浓密的胸毛,他的两条眉毛几乎要拧在一起了,听了说书人的话也没有丝毫缓解;最后的一群人计有七八个,为首的似乎是一个老年人,独占了一条凳子,剩下的几个人三三两两各自坐下,全部围在一张桌子旁边,一律是破衣烂衫的乞丐打扮,那张桌子上也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破碗,那老丐本来面露急色,听了说书人的话,也稍稍放松了一些。
‘这些人想必是丐帮的朋友了,只是为什么不见他们拿打狗棒?不过,我也配觉得别人破衣烂衫吗?’任舟自嘲地笑了一下。
“……北七路绿林总扛把子陆振豪被发现身死家中。”
任舟一下子回过神来。
他当然知道陆振豪是谁。
行走江湖,你总该知道有哪些人不好惹,就算没有见过其人,可是名号、特征多少该打听得清楚些,这也才能活得久一点。
陆振豪无疑是那些不好惹的人中的一位。
可是现在这位不好惹的人却死了。
楼上楼下顿时起了一阵阵的交谈声,有的人与陆振豪素无瓜葛,把他的死当做了一种机会,已经在思考能不能从绿林道中捞一笔油水;有的人似乎和陆振豪有什么交情,比如那位文生打扮的中年人,面上不由露出了一些悲戚的神色。
任舟倒是面色如常,因为他既不想去捞好处,也和陆龙头没有什么情分,不用去祭拜。只是之前听闻过陆龙头如何的豪情无双,如今突然知道其人已死,有些唏嘘罢了。
“三天前,徐文昭公子特意请了六扇门的李仵作去验尸,可也没有什么结果,陆龙头周身并无外伤,也没有中毒的迹象,李仵作最终断了个‘隐疾突发,暴病而亡’……”
大凡江湖中人,尤其是有头有脸的台面上的人物,多少都会与一些医生、仵作交好。与医生交好是为了自己活着的时候救自己的命,与仵作交好则是为了自己死后有人能揭发凶手,好让朋友为自己报仇。
“……陆龙头既无子嗣,也无妻妾,而徐公子呢,又与陆龙头交情深厚,所以应了主持陆龙头丧礼的差事,定下来七日后在燕京山发丧。此外,听说北七路的七位分龙头已经商量好,要在丧礼上选出新的总扛把子……”
任舟心中一动。北七路绿林的总扛把子,地位不可谓不尊,权力不可谓不大,于北方绿林道来说,总扛把子与皇帝也相差无几了。可是这么重要的位置,为何要搁置一旬再选出继任者呢?如果是为了表示对陆振豪的尊重,那在他头七之后、丧礼之前,也有几天光景,何必要拖到葬礼上解决呢?更何况,在死者的葬礼上交割他生前的权力,不是对死者的不敬么?
或许是七位龙头之间的意见不能统一,可是又互相掣肘,一时没有主意,所以选在七天后、陆振豪的葬礼上再做最终的决定。陆振豪交游广阔,届时去送行的人必定不少,经过这七天的准备,到时候各施手段,在众人面前选出继任者,传闻天下,也就任谁都不能翻悔了。
这是任舟能想出的所有解释里,唯一一个能说服他自己的。
一件事情讲完,说书人并没有着急讲第二件,而是一边看着周围的人讨论,一边慢慢地喝着茶,脸上不时露出惬意的神色。在讲这件可谓“轰动江湖”的大事时,由始至终他都没有表露出什么异样的情绪,或许是因为他已经有足够的时间去消化,又或许是见到、听说了太多大人物的死亡,他已根本不太在乎了——连皇帝都不见得能活得比常人久一点,区区一个绿林道的扛把子死了,又有什么所谓呢?
半晌,讨论之声渐息,说书人才开始讲第二件事。第二件事倒是与第一件事有关,或者说是第一件事的一种延伸:由于北七路的分龙头们自觉年事已高或是能力有限,难当大任,故而约定下来,各自推荐一个人选来争夺总扛把子之位。此外,为了保证继任者对所有龙头都公平对待,所以七位龙头举荐的人不能是自己的亲朋旧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