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地银涛之后,便是万里无云。
视野无比开阔,一览无余。
天地之间,长安之中,一片寂静,再无往日喧哗。
偶有清风拂过,长安却不似春水会皱眉。
清风入城楼,长安不知愁。
这座人族第一大城,在今日好似沉睡了一般。
阳光下一片沉寂。
灵舟之中,陆青山与水月观主身形闪烁而出。
看着这空荡荡的城池场景,看着李求败那直过十八门的一剑所留下的痕迹,宽阔的中心大道上满目疮痍,陆青山静默无言。
明明眼前只剩下历经万年风霜的城楼,但在陆青山眼中却好似有攒动的人头,有举着涂着糖霜的果串的顽童,有叫卖的小贩,有涂着脂粉的女子,有修士,还有贯穿天地的一剑。
此间曾热闹繁华。
更高的天穹之上,谢青云从剑光之中显现出身形,神情宁静且温和,眉眼中有飘逸出尘的气质。
天地之间,有剑意飘忽不散。
他凝滞了许久,感受这亘古之剑意,才悠悠道了一句,“李求败,好一剑啊。”
剑修的一剑与其它人的一剑是不同的。
旁人的我有一剑,那是他真的有一把剑。
但是剑修的我有一剑,可以是宝剑,可以是剑式,可以是剑术,可以是剑意,可以是剑心,更可以是为人之道。
大夏皇宫,御书房之中。
谢青云、夏曌以及不久前赶到的天机观主,总共三人聚于一堂。
三人的谈话已经持续了许久,接近尾声。
“夏尊,节哀。”天机观主最后悠悠叹了口气,对自始至终面色都保持清冷的女子尊上道。
“何哀之有?”女子尊上心头微凛,神情却没有变化。
天机观主没有再言。
夏曌与他们说了庆州,说了玄尊,说了天河城,说了如何重建长安,说了燕兰关
在尊上之位上坐了万年,夏曌不修武力,但对于治国却也当真是手到擒来,几乎是把方方面面都说了,都考虑到了。
唯独没有提半句长安剑仙。
当你什么都说了的时候,唯一没说的恰恰是最重要的。
天机观主在心中叹了口气。
不是不言,就可以代表没有发生。
但他也明白,夏曌不是自欺欺人,而是唯有这般才能支撑着她崩着那最后一根弦,支撑着她继续自己的责任,直到最后一刻
天机观主是有大智慧之人,他并没有试图去开导或者去劝解夏曌什么。
因为。
世间情动,不过盛夏白瓷梅子汤,碎冰碰瓷当啷响。
世间情劫,不过三九黑瓦黄连鲜,糖心落低苦作言。
世间执念,不过隆冬弱水千层冰,斧砸锹凿不能移。
人的执念,并不是靠人力就可以去移除的。
谢青云与天机观主一齐离开了书房。
“这一次血屠长安,没有陆青山,结局会比现在更加糟糕许多。”两人默默走了一段路之后,天机观主突然开口道。
不待谢青云做出回答,天机观主接着道:“水月与我说,长安剑仙开天门所得的剑道气运,足足有一分气运尽入其彀中。”
“洞明观主当年在天机镜中看到了什么,无人得知,但他之所以将新年号定为天元,是取落子天元之意。”天机观主继续道。
林洞明即是前一任天机观观主。
“谁是那枚天元,无人知晓。”谢青云终于开口了。
“我原先以为会是李求败,亦或者楚牧神,”天机观主眸光无比深邃,反问道:“但是长安剑仙的身陨,让我突然想到了一句话,前朝的剑,可斩不了今朝的官,那长安的棋子,又怎可定天元之棋局呢?”
谢青云沉默了许久,最后道:“你的想法很大胆。”
天机观主耸了耸肩,话锋一转,突然道:“陆青山是块宝玉,要好好雕琢。”
“我知道,”谢青云回道,“剑宗从来都是如此。”
不是保护,是雕琢。
每一位真正强大的修士,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绝不是靠庇护得来的。
陆青山踱步于空荡荡的长安街道之上。
一种巨大的悲怆感觉出现在他的心中,与这种悲怆感觉陪伴着的,是一股莫名的意气。
他已经知晓了长安城这一战中的所有经过。
李求败,最终如他的名字一般,一生不败。
“这就是剑开天门。”陆青山默默道。
这是他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所经历的最后一个版本。
虽然它的发生,比之前世提早了两百年。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到来。
其实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提早两百年发生的血屠,对于人族而言是一件好事。
这让人族在经历血屠长安之后,有更多的时间去休养生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