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即便如此,老奴可是听说朝中都计议日后局面安定,便要确立不能再以武将领军,其实您也看到了,从宁夏叛乱开始,朝廷便逐渐确定文臣领军,当时是柴恪和杨鹤,现在是孙承宗,熊廷弼,令尊这一次也不过是迫不得已,但日后,肯定便再无可能,而冯家日后还能有什么呢?”
“就只有您了,可您才二十出头,江南士人怕是早就对您的崛起感到不满意了,都琢磨着心思来找茬儿,老奴听说很多您前几科的进士们都对你有颇有微词,,还有,便是北地士人里,您这种武勋出身的,也不是主流吧?当然,齐阁老力挺您,没问题,但是齐阁老也不可能保您一辈子吧,可您才二十岁,四品大员,那再往后,是不是升无可升,总不能您三十岁就要入阁拜相吧,那把其他阁臣部堂大佬们置于何处?”
冯紫英有些惊讶,这个裘世安还真是有点儿本事啊,居然对朝里朝外的情况知之甚深啊,起码揣摩朝臣们的心思很是有一套,难怪能在红楼梦书中被称之为权势仅次于戴权、夏秉忠的首领太监。
在戴权随着太上皇离宫之后,就是永隆帝一朝中唯一能和夏秉忠掰腕子的狠角色了。
虽说选了一个苏菱瑶加福王、礼王一群猪队友作为盟友,但现在看起来,裘世安自身还是有些本事的。
裘世安这一番话里也是半真半假,但是是大半真,小半假,也不知道是他真的理解掌握如此,还是有意如此,给自己制造压力,不过冯紫英都无所谓。
他在乎的是裘世安说这些想要表明一个什么样的态度,能给自己,能给冯家带来什么。
本朝重文轻武,以文驭武,这是不争的事实,否则冯紫英又何须苦读走文臣路?
但不容否认的是冯家的根基还是在军中,自己的迅速崛起和声誉高涨,一定程度也有赖于老爹的影响和帮助,比如宁夏平叛立功,若没有老爹的支持,自己又如何敢大胆入草原去和卜失兔谈判,又怎么敢轻骑入甘州?
所以自己在文臣体系中的得意,更像是锦上添花。
没有一二十年在文官体系中的精心耕耘,自己也根本无法在士人群体中营造出自己的基本盘来,虽然自己现在也在努力地营建从同科同学、同僚、同乡这个圈子的体系格局,但不得不说自己的年龄是最大的限制,同学们都还处于起步阶段,也不可能像自己这样一下子就攀升高位,而同乡往往都是比自己资历更深更厚的,凭什么依附于自己?
像傅试、宋宪这类同僚,又不是一两年就能让人家心甘情愿跟随自己的,傅试都还借助了贾政的这层关系才能如此快的把他拉进来,看看梅之烨和宋宪这些人,哪有那么简单?
“裘总管,你想说什么?”冯紫英意识到裘世安敢这么放肆一说,怕是有着深意,甚至有着某些狂悖出格的想法,而且他还觉得这些想法意图能够打动自己,才敢这么全数挑开。
“老奴想说什么,大人怕是都能猜到一些了,日后谁来登上这个皇位,可能对冯家,对大人,都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既然如此,为什么大人不愿意现在押注一把,选一个最符合您和冯家利益的呢?”裘世安悠悠地道。
冯紫英忍不住笑了起来,脸上浮起好奇的神色:“那裘总管可否告诉我,谁才是最符合我和冯家利益的呢?寿王、福王、礼王,禄王,恭王,谁现在能保证谁就能符合谁的利益?判断的依据,条件,是什么?”
裘世安老神在在地吧唧了一下嘴:“老奴以为最平庸者最符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