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冯紫英说得这般肯定周密,朱志仁心中也有些意动。
永平府现在最大的难题就是对户部的赋税历欠太多,已经到了积重难返的地步了。
如果按照目前的形势发展下去,这种历欠只会越来越严重,哪怕户部那边郑继芝能帮他缓颊,但是一两年后郑继芝不再担任户部尚书了呢?那他这个知府位置可就岌岌可危了。
再说了,户部郑继芝也不能一手遮天,一旦官应震出任新的商部堂官,他的户部右侍郎肯定会有人来补上,这新来者肯定会对原来遗留问题进行清理,永平府恐怕逃不掉。
到那时候,郑继芝也未必能一直帮自己掩盖下去。
如果按照冯紫英所提及的能够把煤铁产业真正做起来,单单是矿税这一项数目就不会小,虽然矿税不属于户部,而属于工部节慎库,但节慎库属于皇上亲自掌握,能在这上边博得皇上欢心,甚至比直接补户部亏空更有效。
再说了,还有铁料的商税这一块,只要是外销,那市税和关税这一块算下来也不少。
只不过永平府历欠户部的是田赋为主,商税这一块因为本来数量就不大,所以没欠多少,但是按照大周的惯例,田赋不足,若是工商繁盛,亦可以矿税、商税来进行折抵,所以朱志仁才有如此兴趣。
“紫英,看你架势,把握很大?”朱志仁沉吟了一阵,“你需要愚伯如何做?”
“世伯,主要还是工匠和人手,佛山庄氏乃是佛山头号冶铁大户,但要千里迢迢从佛山招募工匠来这边,气候饮食差异很大,所以许多人都不愿意来,所以牵头负责的工匠可能是庄氏来的,但是更多地还得要我们永平府这边自个儿募集。”冯紫英语气很缓慢,“这一回小侄是想要做就做得大一些,有山陕商会这些商人的支持,海通银庄也会鼎力相助,所以钱银上不差,销售市场渠道都不是问题,庄记甚至愿意包销,冶铁技术上,我们也有一些尝试,要通过石炭的加工之后再来冶铁,效果会好很多,……”
朱志仁也非对冶铁行业一无所知,皱了皱眉道:“紫英,石炭炼铁,据说铁质很差,……”
冯紫英明白对方意思,煤炭直接炼铁,由于硫含量太高,所以铁质不佳,这也是煤炭炼铁的最大问题,但如果能将煤炭加工转化为焦炭,那不但铁质得到保障,而其因为冶炼温度提升,也能让铁料品质更佳。
“世伯放心,这方面我们已经有考虑,不解决这个问题,那庄记也不可能如此兴趣浓厚,……”
见冯紫英态度相当自信,朱志仁也只能姑且相信,再说这事儿也不是一蹴而就,他还有时间来看这个年轻人所说究竟是夸夸其谈还是真的有什么拿手绝技。
“紫英,若是此事能如你所说的晋商和佛山铁商都愿意大力投入来押这一注,你觉得这铁料能年产多少?”舔了舔嘴唇,忍了许久,朱志仁还是没忍住问了这个问题。
隔壁顺天府的遵化铁厂算是整个北地最大的铁料生产地了,除了主要供应京中的兵仗局和军器局外,也供应民间打造农具、铁锅等物件,但是随着遵化周遭的森林砍伐完毕,而烧制木炭日益困难,而以石炭冶铁质量难堪大用,所以现在遵化铁厂情况已经大幅度萎缩,工匠数量不及百年前立国之初的五分之一,据说遵化铁厂都有意要关闭了。
遵化铁厂据说最极盛时期日产铁量达到三千斤,年产铁料可达到百万斤之多,但是实际折算下来,按照一斤十六两计,实际上也就是七百吨左右。
这样一个数量若是换到后世,哪怕最垃圾的土法炼钢都能比这玩意强十倍有余,而且更关键的这练出来的都还是铁,还不是钢。
终明一代,似乎就没有真正能够练出真正的液态钢水,而几乎都是混杂于熟铁和钢的一种混合体,当然以那个时候的人们也无从知晓这铁矿石和钢铁中的碳、硫、磷等元素对钢铁质量的影响。
冯紫英想了一想,才缓缓道:“一千万斤应该不是问题吧?如果我们设计的冶铁炉能够符合设计标准小侄觉得在许多工艺上还可以改进,日后达到二三千万斤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朱志仁脚有些发软,忍不住连声音都有些发颤起来了,“多少?紫英,你说多少?千万斤?”
冯紫英很肯定地点点头,“世伯,你莫要以为我在大言炎炎,冶铁无外乎两个关键,一是石炭如何实现比木炭更好的效果,二是冶铁工艺的改进,也就是冶铁炉的设计,在这一点上,庄记和山陕商会一直在进行改进,……”
冯紫英的话半真半假,庄记在佛山的冶铁炉也就那样,根本谈不上什么新工艺,还是沿袭原来的传统方式,但冯紫英这一次通过顾登峰给庄记的工匠们带去的一些新想法和思路,的确给了庄记工匠们很大的启发,在炼焦上已经取得了惊人的进展,接近于成功。
在冶铁高炉上也是争议很大,但是冯紫英的态度也很明确,如果纯粹的老式冶铁,无论是产量还是质量放在北地都还不如直接从广东运过来,之所以要在永平府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