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小郎君也是我们陕西人?”年长男子讶然问道。
“不,我先前说了,我是山东临清人,但在大同呆过多年,也曾经随父亲经败胡堡、罗圈堡、老牛湾堡、建安堡到过镇川堡。一行”冯紫英笑了笑解释道。
三个男子吃了一惊,冯紫英所说的这几个地址,都是九边要地,从大同镇经山西镇到榆林镇,沿线就是这些堡塞构筑起了抵御鞑靼人的最坚固防线。
年长男子忍不住站起身来,打量了一眼冯紫英,”没想到小郎君年轻虽小,但是却能沿着这边塞一行,难得,某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愿意沿着这一线行走的,除了我们这些武人外。”
“不敢,家父冯唐,我现在在国子监读书。”冯紫英也不会矫情,对这些武人,打交道的最好策略就是直来直去,这样更容易赢得他们的认可和尊重。
“原来是冯公家的郎君,失敬了。”年长男子吃了一惊,赶紧起身再见礼,“在下榆林镇守备尤世功,他二人乃是某弟尤世威尤世禄,皆为某下属千总和把总。”
另外两人也赶紧来见礼。
“尤守备太客气了,小生不过是一介学生,哪里当得起尤守备一礼?”冯紫英赶紧避开,连连拱手,“我也是武人出身,并无功名在身,所以咱们不妨各交各的,如何?”
尤世功也是爽快人,见冯紫英意态诚恳,便也不客气,点点头:“既如此,那尤某便尊小郎君之意了。”
“尤大哥来京师城也是公干?”冯紫英示意各自入座,笑着问道。
既然都是武人出身,虽然说冯家是武勋之后,但是毕竟多了这一层武人关系,也就亲近了许多。
加上冯唐在大同担任总兵多年,冯氏一脉三兄弟在大同边地经营数十年,关系深厚,便是临近的山西镇和榆林镇也有所耳闻,榆林镇中亦有从大同镇转调过来的将兵,所以大家也不陌生。
虽说现在冯唐赋闲,但是这等高级武将起复也是常有之事,没准儿明日便重新担任总兵,所以尤世功三兄弟自然也愿意结识这等武勋之后。
“小郎君既是久在边镇,怕是也应该知道才对,咱们榆林镇欠饷三年,去年冬日里军粮又缺了三成,这下边弟兄们都已经熬不住了,逃亡者甚众,这不,受协理总兵和参将大人委派,尤某也是来京师城要饷要粮来了,不瞒小郎君,咱们这一拨都是第三拨了,隔壁房里我还见到了甘肃镇的两位同僚,嘿嘿,都是来催粮要饷的。”
看见尤氏三兄弟满脸苦涩无奈,冯紫英也吃了一惊。
九边欠饷缺粮他当然知道,书院里讨论的开中法也就是冲着军粮保障问题而去,同样临清民变不也就是因为皇上要用税监来直接收税为九边发军饷么?
但那百十万两银子哪里支应得了整个九边欠饷?说句不客气的话,你便是立马有一千万两银子摆在面前也一样填不满九边所欠所需,更何况内库哪里可能有千万两银子?
现在朝廷的对策就是先保宣大蓟,然后再是辽东和山西,至于榆林、宁夏、固原以及甘肃几镇,那都是排在最后边去了,反正就算是鞑靼人从那边打进来了,一时半刻也威胁不到京师。
这也是冯唐为什么不愿意去榆林的主要原因之一,去了就得要操心军饷、粮草,这等事情几乎就是摆在面前而且是无解的难题。
陕北贫瘠,民风彪悍,塞外又是鞑靼人来去如风,军粮和军饷都无从保障,纵然你这个总兵官不愁,甚至还一样能捞银子,但是冯唐却也是不愿意去当这种官的,没准儿哪天兵变,自己脑袋挂在城墙上都不知道。
“催粮要饷该去户部才对,为何却来王侍郎这边?”冯紫英问道。
“哼,户部那些官儿们哪里会把我们这些大头兵放在眼里,便是协理总兵大人来了也一样是被拒之门外,我等来也不过就是走走过场,再说了,大家都知道户部那边是空空如也,去了也白去。”
尤世功来了京师城几日了,虽说是春假期间,但是各衙门也还是有值守人员,问题是有没有都是一样。
再说了,当兵的找兵部才是正理儿,户部没有,你兵部总要给个说法才是。
当兵吃粮,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总不能让大头兵守在那边墙上和西北风吧?军饷拖一拖也就忍了,但是连饭都吃不饱的时候,那可就真的要出事儿了。
“纵然萧尚书现在不管并不这一摊子事儿了,那你们也该去找张侍郎才对。”冯紫英继续问道。
尤世功也没想到这位小郎君居然对朝中事务如此精熟,对对方又高看了几分,“张大人那边去过,没用等了两日都未能见到,再说王侍郎好歹也是咱们武人出身,多少也能理解咱们下边人的难处,张大人如何知晓这些?怕是连咱们榆林镇在哪里都未必清楚吧?”
忍不住还是发了两句牢骚,话一出口才觉得有些不合适,尤世功有些后悔,这话一传出去,这些心眼儿小的文官只要心生嫌隙,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