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
微弱的油灯火焰,苍老的卖面人,洛阳城似乎总有这样的老者,拥有很多的过去,以及极少的睡眠。他们在这座繁华王城里找不到生的位置,只能沉默地等待死去。
初新拿出身上仅有的钱,放在桌上,礼貌地说道:“老伯,来碗最贵的面条。”
老人的眼神很呆滞,耳朵似乎也有些背,他侧了侧脑袋,显示自己注意到了初新的存在,却没有听明白初新的话。
初新抿了抿嘴,只能大声喊道:“老伯,来碗面!”他把“最贵”这两个字也省略了,怕老人又听不明白。老人迟缓地点点头,开始擀面条。初新一边敲着筷子,一边看着老人忙活。他发现老人的耳目虽然不灵光了,手却还是很巧,力气也很足。
甚至在擀面的过程中,初新感觉老人一下子年轻了几十岁,尤其是他的眼睛,好像又有了非凡的神采。在惊异于这种变化的同时,老人忽然低声对初新说道:“吃完赶紧回去。”
初新以为这是一个垂暮老人对他的关心,刚想回应一声“好嘞”,老人接下去的话却让他瞠目结舌。
“残狼开始行动了。”
“残……残什么?”初新根本没有听懂。
老人手中的面已经切好入锅,他坐到初新旁边,伸出两根手指夹住一根筷子,轻轻一用力,筷子已断作两截。这变化只有近距离的初新看得清楚,他突然明白了什么,问道:“那天掷筷子救我的人……”
老人点了点头。
面条煮好了,初新就大口地吃了起来。他本来根本就不饿,只是随手点碗面条,想付给老人一些钱,顺便也让自己的心静下来,可现在他却不得不吃。他必须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埋头吃东西就是一种伪装的法子。
偶尔瞥一眼身旁的老人,初新发现他又恢复了那副呆滞的样子,如果不是刚刚的几句话,谁都会觉得他的骨头随时都会散架,他的生命随时都可能终止。
面很快吃完了。
初新也到了该走的时候。
可他又不太想走,他很好奇,“残狼”是什么?“行动”又是什么?
他最后问了一句:“老伯,我能留一会儿吗?”
老人也最后吐出两个字:“不能。”
初新只得站起身,大步朝一家酒馆的方向走去,走到一半,他就爬上街道旁的墙上,手脚并用地登上了房顶,又悄悄地回到了老人卖面的地方。从他躲藏的房檐处,看得到老人稀疏的头顶和身旁那盏铜油灯。
突然,一个人从老人的面摊旁边经过,朝东奔去。
老人在收拾食材和厨具。
第二个人经过,也向东飞奔。
老人安放好了木制的案板,关上了面摊的门。
第三个人也同样朝着东边跑去。
老人吹灭了那盏昏黄的油灯,这一方角落重归黑暗和安静。
不多时,初新听到了脚步声,很快地向着那三个人前进的方向移动,初新紧紧地跟了上去,他很惊讶,因为他所追踪的并不像一个衰朽老人,倒似一个健步如飞的青年。
前面路过的三个人又是谁呢?
是不是老人口中的“残狼”?
初新决定要弄清楚。
五个人像五条顺流而下的鱼,不快也不慢,保持着刚刚好的距离,飞奔经过一个又一个路口,终于,在一处有亮光的地方,头里的那条鱼停住了,后面的四条也立刻相继稳住了身形,他们的脚步还是很轻,呼吸也依然顺畅,就好像刚刚只是散步一样。
第一个人扔出了抓勾,在确认勾住结实的物体后,他轻松地翻过了围墙,紧接着是第二个人和第三个人。初新跟着的那个人,则是另找了一处借力点,像猿猱般攀爬到了围墙的另一侧。凭着微弱的光亮,初新隐约认出,那正是刚刚面摊卖面的老人。
他躲在墙角,等到老人翻过围墙之后,他也很快来到了老人翻墙的位置,先听了听墙内的动静,接着也顺利地翻身上墙。可他不敢轻易落地,而是趴在墙头,警惕地扫了一眼四周情况。
墙内靠近初新的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矮树林,树林尽处是几间排列有致的屋室,旁边有一方池塘和一块巨石,古朴而雅致。
初新之前进去的四个人却似消失不见了,他只能挠挠头,让自己落到地上。
趴在墙上的姿势并不舒服,落地之后,初新的腰背好受了很多。
矮树林虽矮,还是比他高了一截。树林就像一个小天地,有着自己的气候、温度和湿度,初新深吸了一口气,浑身仿佛脱胎换骨,脑子也灵清了许多。
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个致命的错误。
这片矮树林中要藏四个人简直是绰绰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