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之后,白凤将适才归来的友人们安顿妥当,再去接见几位来访的客人,没过多久便入夜了。用过便饭,旋即马不停蹄地接过苏青这些日子以来所管理的书院账目与手记,他坐在屋里挑灯夜读,想尽快重掌御夷书院上下各处要事。
然军旅之劳累,岂是朝夕间能够消除的?不过二更天,那位少年便在不经意中直接伏案睡憩,一直到第二天早上。
“多久未曾度过这样宁静的夜晚了?”他在梦里这样问自己道:“没有战马的嘶鸣,没有一丝风声,也不必时刻警惕,只要稍微闭上双眼就能马上被深邃的宁静所环绕……”
待长梦一过,白凤被柔和的晨光晃了晃双眼,这才开始意识到自己的确伏案睡了整整一夜。他动了动僵硬的脖颈和四肢,刚想走到外面去舒展筋骨,恰好遇见比他起得更早的慕容嫣正在为院子里的花草树苗浇水。
“再没有比现在眼前这样更难忘怀的景象了!”白凤隔着门缝注视前方,半怔须臾。在这个瞬间,他的思绪仿佛穿过了岁月,一下子来到了许多年之后。
他很老了,开始记不清东西,剑也挥不动。但是只要看见慕容嫣的身影,他就能马上回忆起今天。
清晨的阳光很柔和,透过云间雾霭映在大地上,映照着慕容嫣正在劳作的身体。她今天穿的是一件纯白色的贴身长裙,没有花纹、没有折缀,就像她的心思一样纯粹。
面前的菩提树长高了一些,但还远远不够,它还可以活很久,甚至可以见证御夷书院的兴盛衰落。
白凤的目光移远了些,只见前来上早课的门生学子已然开始到校场上聚集,他立刻下定了决心走出门去,说道:“嫣儿,这些活让我来做吧!”
“凤哥哥?”慕容嫣有点猝不及防,手中的水瓢被夺了去。
“你去替我看看,今天还有谁人要来拜访,如果没有的话,我们今天就能过得安生一些。”白凤边说边往花圃里舀水,根本没注意分寸。
慕容嫣见状,登即大喝一声,“你在干什么,这样浇水会把它们淹死的!”
“啊?”白凤吓得丢下了水瓢,慕容嫣便即将其拿走,当面演示了一遍,不时斥责道:“哪有人给树苗浇水是只盯着一个地方使劲浇的?”
“我知道,刚刚只是忘记了!”白凤笑了笑,辩驳道:“我现在想起来了,嫣儿,还是赶紧快去看看还有何贵客要来吧?”
“你要是真的把它们淹死了,我可是会生气的!”慕容嫣不情不愿地把水瓢还了过去:“那……我去了?嘻嘻,我知道你躲在门背后看了半天没说话。”
白凤借故搪塞过去,道:“快去快回吧,待会儿还有一些账目上的事情要嫣儿你帮忙看看。”
“哼!”只听这位鲜卑圣女像是读透了白凤心思似的,头也不回地走了。
不过少顷,就有门生前来造访,是与白凤年纪不相上下的蘧伯言。
“白师兄,昨日因忙于照顾虎眼师兄的小师妹,因此无暇前去相迎,还望师兄不要责备。”蘧伯言的身子骨较之从前又状了很多,但是在白凤不怒自威的气质前,他还显得非常稚嫩。
白凤停下手中的务事,回了一句:“看见你们都相安无事,这便足够了,冒昧问一句,虎眼兄弟的师妹近况如何?”
“师姐现在已经能记事了,只是说话还不太利索。”蘧伯言如实相告,说:“这段日子全倚仗陶勿用老前辈的神丹妙药,虽然这药药性十分刚烈,每次服用后,师姐都会随时突发癫疾,我怕师姐控制不住会伤害到自己,所以只能日夜相伴……”
白凤欣慰笑道:“好,虎眼兄如果知道收了你这么个弟子,他一定会非常高兴!”
“对了,白师兄,虎眼师兄说过今日回来拜访,不会打扰到师兄你吧?”蘧伯言小心谨慎地问道:“师兄在外苦战多日,回来御夷镇后仍不得片刻歇息,蘧伯言实在愧疚,自己没能为师兄分担多少务事,还整天赖在书院蹭吃蹭喝。”
“你将虎眼师兄的小师妹照顾得这般妥当,何尝不是一件大事呢?”白凤讲道:“既然是老朋友,自是要见见,你让虎眼兄尽快来吧!依我看,这两天内御夷镇便要整军西征,就当作是我为虎眼兄和伯言你作饯别。”
蘧伯言拱手相敬,连声道好。
送走蘧伯言不久,慕容嫣就回到这里,只道今日果然只有虎眼要来,白凤当即长舒一口气,然后重又开始和慕容嫣一起阅览账目与手记。
时至晌午,白凤家中业已备好一场简单的饭席,但见虎眼携师妹、蘧伯言一同出席,他参军半年,面目杀气峥嵘,日渐犀利,而他的师妹虽然戴着一副面具遮丑,却生得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白少侠,许久未见,别来无恙。”虎眼直截了当地问候道:“我虎眼生平没有谢过谁,苏青苏兄弟是一位,还有你,白凤、白少侠。若不是你愿意收留我的小师妹,恐怕我是真的要带着她走上战场了……”
白凤道:“何故如此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