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幽的冀、豫秦军,部分屯驻蓟县等地,和当地的驻军一起防备代北精锐则与幽州秦军的主力一道,在苟雄的率领下,已然进至辽西、北平郡,展开了对慕容炎部的进攻。
正常情况下,作为蒲秦军事、政治枢纽的都城咸阳,其朝野内外的注意力应当是在幽州,而却就在仇畏举报崔瀚的劾书上后,崔瀚却取代幽州正在进行的战事,成为了最耀眼的焦点。
弹劾他的奏章一天比一天多。
短短三四天的功夫,满朝文武大臣,已有近半加入到了弹劾崔瀚的行列中。
这些大臣,以氐人、羌人的贵族为主,也有华士,华士多是关中本地的士族出身,还有慕容鲜卑的降臣,亦有上书弹劾他的,乃至与崔瀚压根不熟,话都没有说过几句,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姚桃,亦上了一道弹劾他的奏章,洋洋洒洒千余言。
弹劾崔瀚的奏章,不全是弹劾他“辱蔑国人”,弹劾他其它方面的亦有。
比如姚桃的那道奏章,就没提他“辱蔑国人”这回事,弹劾的是他收受贿赂,卖官鬻爵,说他私下里收受北地华士的贿赂,然后利用手中的权力和蒲茂的信任,把国家的官职授任与之。
姚桃弹劾的内容有没有?
实事求是地说,没有。
胡人虽然入主中原已经百年,可匈奴赵氏也好、鲜卑慕容氏也罢,作为外来的入侵者,要想在中原站住脚,自然都很需要中原高门的配合,故此,对待像崔氏这样愿意配合的华士名族,相对来讲,都还是相当礼重的,也因此,崔氏其族豪富,崔瀚不缺钱,他没必要索贿受贿。
可是,具体到姚桃奏章中举的那几个例子,比如崔瀚收受了某个冀州士人送给他的名画一卷,随后不久,此士即被朝廷任为豫州某郡郡守又比如崔瀚收受了某个兖州士人送给他的价值不菲的古砚台一个,此士后被朝廷任为尚书郎,等等,有没有?却则俱是确有其事。
尽管被姚桃当做例子举出的这几个北地士人,他们的得官,其实与他们的送礼没有关系,而至於他们的送礼,事实上,很大程度上只是文人名士间的风雅交际。
但,既然已是确有其事,那别的,还重要么?
除掉这些弹劾的内容,弹劾的奏章中,还有提到崔瀚与慕容瞻等“国家重将”书信颇勤此事的,质问崔瀚,“外结武臣”,意欲何为?
总之,弹劾的内容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随着弹劾奏章的越来越多,起先镇定从容,不以仇畏之弹劾为意的崔瀚,渐渐的坐不住了。
这天傍晚,向赤斧再次来到崔家。
此回,向赤斧不是一人来的了,季和与他联袂齐至。
“崔公,你得立刻上书大王!”季和面色凝重地说道。
崔瀚说道:“我上书大王说什么?”
“乞罪!”
“乞什么罪?”
季和取出一卷纸,呈给崔瀚,说道:“崔公,这几天朝臣弹劾公的内容,大体可分三个方面,一个是弹劾你辱蔑国人,一个是弹劾你公事上的一些错失,一个是弹劾你的私事公事、私事方面,林林总总,三十余条。我都总结出来了,请崔公观看。”
“三十余条?”崔瀚吓了一跳。
季和说道:“崔公,我细细地看过了,大多是捕风捉影,但不管是不是捕风捉影,既然他们上书大王,就此弹劾於公了,那和之愚见,公最好就当慎重相待。”
本以为仇畏的弹劾不值一驳,什么“投唐”,这怎么可能?大王圣明,必定不会相信的。然而万万没有想到,紧跟着,忽然冒出别的人来,弹劾他“辱蔑国人”,这已是令崔瀚大吃了一惊随之,让他更意外、更吃惊的事情发生,即是如雨后春笋也似,竟有更多的朝臣紧随其后,上书弹劾於他。说实话,崔瀚现下不仅已是早无日前的从容,实更已是颇为惶恐。
他问道:“如何慎重相待?”
季和重复了一遍他刚说过的话:“乞罪!”补充说道,“崔公,按照这三十余条的弹劾内容,一条条的向大王乞罪!”
崔瀚接住那卷纸,打开来看,看没几行,就差点忍不住,勉强按住性子看完,气恼地把之拍到案上,说道:“尽是诬陷之辞!”
“崔公,一条诬陷、两条诬陷,或许无妨,三十几条!就算全是诬陷,公不闻众口铄金乎?再干净的人,也要被泼脏了!崔公,便是诬陷,当此之际,宜当逐条分辨、乞罪!”
崔瀚知道季和说的对,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手抚胡须,又深深地吐了口气,睁开眼,说道:“罢了!方平,就按你的意思,我今晚就写这道乞罪上书!”
同一天晚上,仇泰府邸。
一个士人跪坐末席,恭恭敬敬地在陪坐在主位上的仇畏和坐在上首的仇泰、仇敞说话。
这士人年约三旬,形貌俊朗,皮肤白皙,鼻梁高直,正是太原王道玄。
仇畏亲昵地叫他的小名,说道:“菩提,下午在宫中时,你进奏大王的那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