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天气,悄然凉寒。
淅淅沥沥的细雨中,这天早上,左氏回谷阴,莘迩、令狐妍等送行。
路边叶落,草丛苍黄。
沐浴雨下,望着千余步骑扈从中的左氏车驾、仪仗迤逦渐远,再远处清水如带,山如轻烟,莘迩极怀暂别之惆怅。这已经入冬了,入冬一下雪,道路难行,左氏便不好再出宫来与他相见,大约得等到明年春暖,道上花开之时,才能再次见到左氏,算来至少小半年之久。
尽管流连不舍离开,想要目送左氏车驾出了视线,但令狐妍跟着的,莘迩还是按下了低落的情绪,打点精神,拨马回转。令狐妍没有坐车,也骑的马,驻在草畔等他。
令狐妍一身男儿打扮,头裹白帻,穿黄色褶袴,著丹绣裲裆,腰蹀躞带,带上悬挂火石等物,携配短剑,足着长靿皮靴马鞍边放着弓矢,於此初冬晨雨下观之,诚然是英姿飒爽。
等着莘迩乘马过来,令狐妍饶有意味地上下瞅他。
莘迩问道:“夫人,看我作甚?”
“我怎么瞧着你不太对劲?”
莘迩佯笑,说道:“夫人此话从何说起?”
“太后的车驾走了半晌了,你淋着雨待在哪里干什么?”
莘迩说道:“啊,夫人说这个呀?夫人知道的,我正在等千里来,与他商议要事。我刚才便是在想,也不知千里何时能到金城。”
令狐妍面如凝脂,星目红唇,虽未施脂粉,别有俏丽姿色,她哼哼了两声,没有再说什么,问从骑边上的大头要来蓑衣,披到身上,扬鞭抽马,出伞奔驰,往县城方向而去。
河州的州治已於上月底时,正式迁到了金城县,刺史羊馥率金城郡守王道怜、金城县令田佃夫等官吏也在送行之列,不过他们与跟着莘迩齐来的张龟、高素等一样,多是乘车。
莘迩唤上大头,丢下他们不管,由他们自慢慢还城,与魏述、乞大力等护卫诸骑,亦催马疾行,追上了令狐妍。众骑迎风冲雨,畅快驰骋。
回到县中,令狐妍、大头回家,莘迩去他的两府。
府门外的街上靠墙停着一辆淡白色的牛车,拴了十余匹马。
驾车的黄牛已然卸辕,卧在车边,两个车夫在给它喂草、喂水两队兵士站在近处。一个军将打扮的,快步迎上,向莘迩等行礼,大声说道:“末将魏咸,拜见督公!”
莘迩拽马停住,从马上跳下,用力拍了下他,笑道:“千里到了?”
“回督公的话,末将等从使君刚到一会儿。”
“千里呢?”
“在府中等候督公。”
“下着雨,你们别在这儿待着了,又不是外人,去,跟着你爹,找地儿歇歇去罢!”
“诺!”
吩咐了魏述领魏咸他们去休息,莘迩把坐骑交给乞大力,乃拾阶而上,入府去见唐艾。
唐艾在听事堂里头,不等莘迩进到堂中,就下榻起身,行礼相迎。
“太后今天回谷阴,我才把她送走。千里,你要能早来会儿,就能与我一起同往相送了。”
唐艾起身来,待莘迩到主位坐下后,自己亦坐回榻上,摇扇说道:“我是故意来迟的。”
“什么?什么故意来迟?”
唐艾说道:“迎来送往,礼多繁琐使人烦,我从襄武出来,路上没有停过,昼夜赶路,其实今天一早就到金城县外了,就是听说太后今日还都,才等着明公送太后出了城后,才进的城。”
莘迩失笑,点了点唐艾,说道:“千里,为人臣者,岂能说出这等话来?这话,你也就给我说说,可千万不要对别人乱说。要被大王知道,你的秦州刺史就做到头了。”
“我干嘛对别人说这话?”唐艾觉得冷,不再摇动羽扇,把之放到膝上,问莘迩,说道,“明公,召艾前来,必有重要的事吧?”
“对,确有一桩重要的事,问你意见。秦虏现下北、西两边开战,长龄建议说,咱们可以趁机把陇山夺下,你以为何如?”
唐艾说道:“今年春夏蝗灾,今秋收成不好,而且已经入冬,一旦下雪,山谷封矣,艾以为,现在夺陇山,不妥。”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千里,陇山现不易夺,那咱们是不是可在另一件事下些功夫了?”
唐艾问道:“明公说的是哪件事?”
莘迩提起案上的玉如意,在半空中写了一个字,说道:“便是此前你我讨论过几次的此事!”
唐艾说道:“崔?”
莘迩将玉如意放下,抚短髭而笑,说道:“如何?”
这个“崔”,当然说的就是崔瀚。
唐艾下意识地又摇了两摇羽扇,说道:“这件事!明公是想选择现在行反间崔瀚之计?”
“秦虏而下兵强马壮,我看啊,纵是秦虏两面开战,慕容炎、北府兵、贺浑豹子,就算再加上一个拓跋倍斤,也不见得会是秦虏的对手,那我就寻思,千里你觉得,咱们是不是可以助慕容炎等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