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久战疲惫后的心理原因,又或者是因此地平原,无有山峦、林木遮挡,再或者是因敌我士兵铠甲、卢水水面的反射,这一天傍晚,卢水河边的夕阳光芒尤其的刺眼。
苟雄部背水而阵,秦军将士面朝东向。
慕容武台部面朝西向。
夕阳的光正好映照在鲜卑、乌桓等慕容武台部兵士的脸上。
如果说下午时开始起的风,是帮助了慕容武台部的话,那么此刻的夕阳就是在帮助秦军。
鏖战半日,以苟雄之勇,犹且力竭,况乎其余?敌我将士无不力疲。
极度的疲累原本就会影响到人的反应能力,再加被夕阳光辉映射到的影响,当苟壮、黑驴率领那五百秦军甲骑、一千五百秦军轻骑的伏兵从北边的灌木、丘陵杀出,加入战团以后,已然爆发出胜利欢呼的慕容武台部的兵士登时从上风变成了下风。
叫喊催马,侧面杀来的那支秦骑伏兵,竟然好像是被神光包裹,於如轮的西落红日之背景下,他们白色的甲胄、戎装和他们挥舞的长槊、刀槌,闪花了鲜卑、乌桓等部兵士的眼睛。
欢呼的声音不复再有,替换出现的惊惶的脸孔、茫然的神情,没用太久,惊惶也好、茫然也罢,上至将校、下到兵卒,俱皆又都变成了深深的恐惧!
光彩莹莹的秦骑伏兵,若天兵神将,冲杀到来,马踏、槊刺、刀砍、槌砸。
鲜血喷涌、人头飞起,鲜卑将士目光炫迷,不能招架。
先是一个兵士掉头就跑,接着就像决口的大河,成百上千的慕容武台部的将士跟着也逃。
此时若从高空下望。
可以看到:就在刚刚,还在被慕容武台部的兵士逐赶追杀、节节败退,差不多都快退到西边卢水岸边的秦军左翼骑兵,随着北边秦军伏骑的杀至、随着慕容武台部兵士的仓皇东逃,就像一团被砸到石头上的雪球,雪花反向飞溅,很短的时间后,便从朝西溃散转成了向东追击。
北有秦军伏骑,后有改而追杀的剩余之秦军左翼骑兵,慕容武台部右翼的溃败已不可制止。
慕容武台是专门等到秦军的预备队投上之后,他才把己军的预备队也投入到战场的。
然而没有料到,苟雄还有伏兵。
苟壮、黑驴所率之秦军伏骑,养精蓄锐多时,这一加入战局,就如猛虎下山。
虽然总共只有两千骑,却於极短的时间内,就首先击垮了攻己军左翼的敌军右翼那两千骑,慕容武台正在这里,他也回天无术,只能随着溃骑东逃。
随之,苟壮、黑驴部伏骑,加上己军左翼啖提献部存余的数百骑,合成一股,杀向己军主阵。
秦军主阵中的苟雄摘掉兜鍪,露出了自己的脸。
虽然已被血污、汗水、尘土混染成了大花脸,但还是能让他的将士认出他来的。
苟雄拾起了一根失去主人的断槊,左手断槊,右手持刀,高声喊道:“伏兵已起,白虏要败了!老子苟雄!本将在此!跟老子杀!”
近处的秦军将士大多像他一样,陡转振奋,力气恢复,围拢过来,呐喊着随从他杀向敌人。
“老子智勇双全!”苟雄环刀下劈,砍翻了一个迎战的鲜卑兵士。
觑到适才试图杀他的那鲜卑小将掉头欲逃,苟雄奋力掷出断槊,没投准,打到了他的肩上,把他打了个趔趄,赶上挥刀,将之杀了:“老子国之上将!”
“小崽子,想赢我?下辈子也没可能!”苟雄当真是健步如飞,一边追杀,一边抽空观望左近,他想找着慕容武台,可入眼看去,遍地都是敌我混战的兵士,却哪里能找着?
但这不耽误他志得意满,苟雄把刀举起,大呼叫道:“先杀白虏,再杀索虏!”
“先杀白虏、再杀索虏!”跟在苟雄身边的秦军将士同声齐呼。
这喊声如波浪也似,向周围传开,较近处、远处的秦军将士听到了这喊声,亦皆呼喊。
夕阳之下,数里方圆的河边战场之上,到处都是这样的喊声。
“先杀白虏、再杀索虏!”
在亲兵们强行的簇拥中,东逃路上的慕容武台听到了这如雷、如涛的秦军叫喊之声,他回顾战场,秦军将台那里,苟雄的将旗仍未能再度升起,可是广阔的原野上,白色戎装的秦军将士却如铺天盖地的冰雪,背沐阳光,迎着东风,乘胜逐杀,而己军的步骑若杂潮败退。
愤怒、心痛、沮丧、不甘,各种情绪填满胸中。
“为什么会败?怎么会败!”
战前会议上的一个场景重现他脑海。当时,颇有将校不赞成主动进攻苟雄部,以为应该等倍斤部到后,两军会合,再作进攻,但慕容武台力排众议,最终做出了进攻的决策。
他提出的原因有四个。
一个是敌我双方兵力相当,但如论精锐的程度,他觉得秦军不如他的部队。毕竟龙腾甲骑、尚方兵、侍御郎皆是魏国的老牌精卒,龙城兵、棘城兵的战斗力亦超过普通的鲜卑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