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清晨。
龙首山下起了绵绵细雨,天色阴沉,浓云下的山谷都模糊在淅沥沥的小雨中。
在溶洞病床上挣扎了半个月的禽滑釐也在这天清晨彻底的结束了被病痛折磨的生命。
他走的并不安详,临死前因为疼痛,他还把床上的床单硬生生的撕扯开,痛呼一声,便再没了声息,在这个连麻沸散都没有的时代,面对他的病情,易承这个后世人也没什么办法。
禽滑釐有过两个儿子,一个早夭,一个死于江湖仇杀,所以晚年之时,膝下无子,也无人照料,在他临死前的半个月,易承一直尽心尽力的在他的床头照顾他。
因为半身不遂的原因,禽滑釐的大小便都已失禁,易承于是每日都给禽滑釐更换两遍床褥,让他尽量舒服一些。
这半个月,他与这位老友感怀当年年轻时的种种经历,也算是送了他最后一程。
“巨子已死,准备后事吧。”易承从溶洞中走出来,看到撑着油碧伞,一早赶过来探望禽滑釐的许犯说道。
许犯张了张嘴巴,最后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默默走进了溶洞,过了半晌又走了出来。
“巨子他老人家,可还交代什么么...”对于易承这个义堂堂主,许犯还是颇为敬重,禽滑釐曾经和他说过,易承在墨门的地位很高,让他以长辈之礼待之。
许犯也是听闻易承有驻容之术,身怀道门理综的种种不传之秘,对于这个奇人,他也从未失过礼数。
“巨子昨晚最后一次交代,他死之后,你便是第三任墨家巨子,其他各堂的堂主无需变动,他的葬礼要一切从简,就把他尸骨埋在墨翟墓与墨子祁墓旁便可...”易承的声音有些低沉。
随着禽滑釐的逝去,他还有种一个时代也随着他一同离去的恍惚感。
“在下知道了,李堂主节哀...”
禽滑釐的葬礼虽然人数众多,可举办的却很低调,入殓、吊唁、出殡、落葬,如同一个普通百姓的离世,他的尸骨便被埋在了龙首山后山上。
原本后山的坟冢只有两座,现在又添了一座新坟。
易承找来石匠,给三座坟墓都做了新的墓碑,又把三座坟墓都修缮了一番。
“巨子,子祁,滑釐兄,你们现在可以团聚了。”易承坐在三座新坟前,摆上了一个火盆,火盆中烧着许多黄纸。
远处是连绵青山,近处只有他一人面对三座小小的坟茔,这世上再无人知晓这三座坟下埋藏的故事。
“在那边不要节省,缺什么就托梦...”易承正自言自语着,就感到身后似乎有人接近,转头看去,就看到一名身穿白色双绣缎裳,头戴珍珠碧玉步摇,脸上蒙着一层白纱,身后跟着两名青衣侍女的女人正缓缓从山道上走过来。
待这名女人走近了,易承这才透过白纱看清楚这个女人的脸,她看上去并不年轻,至少有四十岁左右的样子,脸盘宽大,额头下凹,双眼深陷显得有些丑陋。
“不知...”易承刚开口询问,就听到这个女人用清朗的声音打断他道:“你是道门理综的李长安?”
易承眉头微皱,站起身行了一礼道:“正是,不知夫人是何人?来墨门后山所为何事?”
那女子似乎对易承的话丝毫不以为意,她转头看了看易承身后的三座坟墓,最后把目光盯在了禽滑釐的墓碑上。
“我听闻滑釐去世前的半个月,都是你在照顾。”女子的声音似乎有些伤感,“他可对你提起过他的女人?”
易承本来对这个女人无视他的问话有些不满,可当他听到这个女人直呼禽滑釐为滑釐,又询问他的女人,便又重新打量了一眼这个女子,想了想说道:“巨子生前只提起过他已于十七年前亡故的亡妻,除此之外似乎没有提起过其他女子...”
“他就...从来没提过我的名字么。”女子的声音有些微微颤抖。
这难道是禽滑釐的情人?易承感觉一头两个大,竭力去回忆禽滑釐在最后的半个月有没有提到过自己的艳史,可惜易承仔细回忆了一遍,也不记得禽滑釐跟他说过这种事。
“不知夫人姓甚名谁?”易承还是打算先问清楚再看看。
“钟无艳。”女子惜字如金地抛出这个三个字。
嘶...易承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好使,钟无艳的名字他是知道的,这位名列中国四大丑女之首的奇女子。
这尊大神四年前被齐宣王封为王后他也是知道的,不过他万万不知道这个女子似乎同禽滑釐还有联系。
“倒是从未听巨子提起过夫人的名字。”易承老实说道。
“哎...他至死也没有想起过我。”钟无艳一边喃喃自语,一边走上前来,伸出手轻轻地抚摸了禽滑釐的墓碑,眼中隐约有泪光闪动。
“不知夫人与巨子是何关系?为何会在意巨子会不会提及。”易承壮着胆子小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