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社日停针线。怎忍见、双飞燕。今日江城春已半。一身犹在,乱山深处,寂寞溪桥畔。
春衫著破谁针线。点点行行泪痕满。落日解鞍芳草岸。花无人戴,酒无人劝,醉也无人管。
黄公绍
这日,杨府张管家来到虎贲军营,带话给杨亦蝉:“三夫人让大小姐这两天务必回府一趟。”
杨亦蝉心知肚明是何事,她打定主意,这件事要让母亲大人主持公道。
春暖阁内,尹三娘面沉如水,见到杨亦蝉入堂,视作不见。
杨亦蝉噗通一声跪倒在尹三娘膝下,放声大哭。
尹三娘冷哼一声,道:“知道错了?都要过门了,还由着性子胡来!你难道忘了,你能走到今天,为娘和杨大人花了多少心血!”
杨亦蝉恸哭,道:“娘的一番心血,蝉儿何尝不知。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你又割舍不下那穷小子?!”尹三娘恼怒不已。
杨亦蝉哭泣道:“那倒不是。娘的话,婵儿句句在心。这次,唉永王他他在外面还有别的女人!”
尹三娘长叹一声,将杨亦蝉扶起,道:“傻孩子,哪个王爷没有个三妻四妾?这种事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永王不太过分就好。”
杨亦蝉止住眼泪,望着母亲,道:“娘,永王这次乱搞的女人是虢国夫人!”
尹三娘大惊,心道:“这永王吃了熊心豹子胆,淫乱宫闱的事,他也敢干?!这虢国夫人论起辈分,还是婵儿的姑母。
更要命的是,她是那个人的女人!
永王这是嫌命长还是咋滴!”
尹三娘起身踱步,狂扇画扇,冷静之后,她慢慢琢磨明白了其中的关节:“永王要的是双保险。论起吹枕边风,虢国夫人比杨钊更直接。
而杨玉花呢,春闺寂寞,也不在乎多押宝一个皇子。倘若买中头马,新君登基后,还能继续风光。
说到底,哪有什么男欢女爱,都是利益交换和捆绑。”
想明白这出儿,尹三娘目如蛇眼,凶残阴毒。她对杨亦蝉道:“虢国夫人之事,我会亲自找永王,还你个公道。否则,真以为咱们母女俩好欺负!
没有我和杨钊的支持,就凭这个既贪又蠢的女人,他李璘能上位?”尹三娘冷笑一声。
“不过,你和白复不能再有下次,否则日后李璘权力稳固,保不齐会借题发挥。到时候,为娘已经老了,手段也不如现在,没有办法制衡住他了。
蝉儿,为娘一生凄苦,就坏在所嫁非人。你可千万不要感情用事,耽误了自己的前程。”
说到这里,尹三娘自怨自怜,母女俩抱头痛哭。
安抚完杨亦蝉,尹三娘在女儿耳畔面授机宜。
如此,这般。
永王李璘在长安打探一圈,直到深夜,才返回府邸。他顾不上休息,喝了杯参茶后,将谋士薛鏐请入内书房。
永王李璘嘘寒问暖一番后,道:“李相吃了御医开的药后,依然卧床不起。看样子确实瘫了。这两日朝廷的奏折全部都没批复下去。”说罢,将今日了解到的情况细细讲述一遍。
薛鏐认真听完,手捋须髯,道:“李相之事,来的路上,我已经听说。”
永王李璘叹道:“李相乃国之柱石,父皇之宰辅,日理万机,劳苦功高。他这一病倒,大唐中枢又当如何运转?”
薛鏐道:“圣上年事已高,文武百官谁也不忍心用繁琐的政务劳烦今上。如今,李相卧床不起,王珉已死,满朝文武中唯有杨钊年富力强,能堪宰辅重任。”
永王李璘道:“据小王所知,李相素来轻慢杨大人。若父皇询问他宰相人选,他怎肯推举杨大人?
薛鏐笑道:“当年,时任宰辅张九龄也看不上李林甫,又能怎样?宰辅是天子的宰辅。谁来做这个位置,说到底,还是圣上说了算。
更何况,李相现在最担心的,不是宰辅的人选,而是”
说到这里,薛鏐刹住话头,端起茶盏,低头品茗。
李璘率先沉不住气,趋席凑近,道:“还请先生指点。”
薛鏐笑而不语,用指尖蘸点茶水,在桌上写下两个字:“东宫!”
李璘肃然道:“果真如此,我要力保太子无咎!不知先生,计将安出?”
薛鏐先不急着应答,慢慢呷了口茶,眯眼笑道:“殿下风流倜傥,英姿勃发,杨钊之女正是殿下诸多仰慕者之一。
如此机缘,千载佳话,殿下何不好好把握?”
两人对望一眼,心领神会,哈哈大笑。
李相病瘫之事,惊动朝野,再一次把东宫推到风口浪尖。太子李亨坐立不安。
李亨知道此事后,又惊又喜。喜的是,这个天天策划扳倒自己的宰辅终于逃不过岁月的惩罚。惊得是,不知道下一任宰辅的人选花落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