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继续言语,语气却不免忽然严肃起来。“不要擅自插嘴。”
而讹鲁观想了一想,到底是再度率身后金国文武拱手行礼,复又起身叉手恭敬以对。
“其一。”赵玖坐在马扎上,看都不看对方,只是望着身前空地平静言道。“战事因燕云十六州而起,金国必须退出燕山以南这是根本一条。”
周围人皆无言语,唯有头顶龙纛猎猎而响,与旁边滹沱河水声相和。
“其二,辽东、辽西,自古以来便是中原直属舜分五镇十二州,其中北镇的医巫闾山就在辽西这是真正的自古以来,断没有放弃的理由。”赵玖瞥了眼陡然变色的讹鲁观,又看了看不知何时闭目以对的刘晏,继续平静言道。“故此,原辽国中京道,与西京道黄龙府以南,凡三十八州,一并要归还。”
讹鲁观此时已经如鲠在喉,但正如他身后很多真定府文武一样,虽然震动,却因为这位官家事先不许插嘴的明确警告,只能叉手无言。
“其三。”赵玖以手指向在旁肃立不语的耶律余睹。“朕还准备收回阴山之地,归于陕西路,取而代之的,是要在临潢府周边设立一个契丹自治路第一任经略使朕已经钦定了,就是耶律余睹将军金国必须让出大松林以东的契丹族、奚族故地,也就是你们的临潢府路。”
“臣感激不尽。”耶律余睹毫不犹豫,下跪叩首谢恩,周边一些契丹族裔,也都直接下跪。
而讹鲁观面色愈发苍白。
“其四。”赵玖朝耶律余睹点点头,示意对方起身后,继续冷静言道。“必须要归还靖康中掠走的金银、人口。”
话到这里,赵官家还微微伸了下脚,引得讹鲁观等人以为言语已尽,一时稍有动作。
但很快,随着耶律余睹等契丹人站起,这位官家便继续说了下去:“上面四条都是讲如何消弭战事的,于金国而言都算是外务了可金国想要延续下去,不光是要了结此战,还要讲一个重修内务,重归中国之制故此,除了外四条,还有四条。”
讹鲁观面色惨白,虽然依旧不敢言语,却忍不住愤愤回头去看洪涯,然而,洪涯迎面对上,居然面色从容,反过来又让这位六太子一时心慌,复又重新低头来听。
“首先一个,金国须与大宋重定名分”说到这里,赵玖喟然以叹。“朕的长子在靖康中逃难,直接被军乱给吓死了,若是活着,跟你们那个国主也差不了七八岁,所以,朕的意思是,何妨让他代替这个儿子,来做朕的义子呢?等明年他成年了,还可以和东西蒙古一般,亲身来朕跟前,让朕亲自与他加冕也只有如此,朕才能说服朕的元帅和将军们,不要总想着直捣会宁府,犁庭扫穴什么的。”
讹鲁观如坠冰窟,反而无甚反应了。
“其次一个,金国必须要遵从仪制既是父子之国,便要听从调遣,替朕与大宋扫荡北方不服。”赵玖继续言之凿凿。“再次一个,制度还要继续完成汉化所以,非经过朕的允许,不得擅自更易执政亲王与执政宰相。”
说到这里,赵玖终于正眼瞧了下讹鲁观:“具体来说就是,必须要以六太子你来继承你三哥的晋王之爵位,参与都督军国重事,而秦桧、洪涯、完颜希尹三人的相位也要确保。”
讹鲁观有点发懵,而他身后的洪涯也愕然抬头,目瞪口呆之下,居然有些跃跃欲试起来。
“最后。”赵玖停顿了一下,才一字一顿说了下去。“必杀兀术,方可和!”
回应赵玖的是长久的沉默,与无数粗重的呼吸。
“朕说完了。”赵玖等了一会,终于整个转过身来相对。“六太子你觉得如何?”
可能是信息量太大,讹鲁观花了很长时间来消化后,才说出那句理所当然的话:“官家降人我觉得官家此内外八条,未免太苛了。”
“此一时彼一时嘛,靖康的时候你们更苛刻,朕至少没想着要你们完颜氏灭种吧?还留了你们女真祖地与旧都会宁府周边的上京道土地,足够宽仁了。”赵玖认真以对。
讹鲁观沮丧之余,居然无言以对。
“当然,朕也知道,前日之战,还没有扩散出来非得这里尸首埋了,逃人追索完了,降人处置妥当了,彻底休整了,消息也传出去,彻底震动天下了,你们也掂量清楚自己还剩什么了,才会真正考量议和之事而且朕也早就说了,朕从来没指望用言语来定什么乾坤。”赵玖目光转过讹鲁观,望着讹鲁观身后那一大群装死的降人言道。“但朕希望你们明白,朕的本意到底是什么等你们的逃散士卒被抓干净的时候,等你们最后那几万新军再战败的时候,等燕京被朕的御营大军拿下的时候,你们不妨停下来稍微再想一想朕今日这内外八条,看看能不能接受?只要愿意全盘接受,随时都可以来跟朕谈当然,彼时说不得要再改一改。”
讹鲁观一言不发,只是低头垂泪。
“所以你们呢?”赵玖心知此人是在逃避,也懒得理会,只是朝着对方身后一众降人继续相对。“你们谁可有什么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