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定好生招待。”
河对岸那人,也就是岳飞,闻言愈笑:“四太子莫要哄我,我便是武艺再强,这般距离,女真重箭吃上一下,不死也要残废……何必自找没趣?”
“也是,也是。”兀术连连颔首,一声叹气,却又若有所思。“若是这般,咱们就不握手言欢了,隔着堤坡聊一聊?”
“聊什么?”黑夜中,岳飞捏着背后硬弓,不知为何反而肃然。“事到如今,四太子要与我讲道理、论时势吗?”
“就算是兵戈相见了,为啥不能讲道理?”兀术不以为然道。“何况,今日夜半堤坡相逢,咱们虽不能蒙面,却也算是难得机缘,而且便是说的不对、不好,也不至于忧心丢了士气、惹来弹劾。”
“四太子会错意了。”岳飞喟然以对。“我不是觉得此间不能说话,但有些话委实没必要多言……女真侵略中国,杀我百姓,劫我财物,毁我城池,夺我疆域……难道还有道理吗?”
“将军上来便是个糊涂话。”兀术冷笑以对。“两河昔日是宋国领土,今日是金国领土,以前你们自称中国,但失了两河还算什么中国,只能算半个中国,反倒是大金国,如今占据两河,建制度、开科举,尊孔而重儒,难道不也是中国之邦吗?”
“狄夷之辈,沐猴而冠,也能称中国?”岳飞状若不屑。
“这就更糊涂了。”暮色之中,盾牌之后,马上的兀术依然不气。“人家契丹人不过据燕云之地,便可称中国大邦,承华夏之统,便是你们也都认了,而大金如今全据两河,凭什么不能称中国?须知道,这正统之源,本在统,不在正……所谓南北朝时,北魏据汉土而汉化,乃为正朔,隋唐承之而统天下,宋齐梁陈之流,则反过来沦为割据逆时之邦,与今日何其相像?便是不论这些,你说我们自方外侵略,可你们大宋太祖行龌龊之事,夺柴氏基业,也配说大金得国不正吗?”
“四太子所言似乎有几分道理。”出乎意料,岳飞居然坦诚。“但说到这里,飞也不能不与四太子说个清楚了……你说正统之源在统不在正,那敢问,女真窃据两河,视民为奴,厉行酷法,使百姓不惜抛家企业,或南渡求生,或反上太行,皆不下百万之众难道是假的吗?更不要说,你们曾在此地屠戮为常,使四野腥膻……这也算统吗?”
“那是初来,一国之兴,难免刀兵之事,大金也是一日日方成的。”兀术脱口狡辩,但刚一出口就后悔了。
“所以,四太子以为金国屠戮难免,而大宋一百多年前得禅位而不正?”岳飞冷笑。
“俺本意也不过是大哥莫说二哥,大家一般可笑罢了。”兀术讪笑以对。
“是啊。”岳飞继续冷笑不停。“四太子以为国家正统在统不在正,结果大宋统了一百多年,文华风流,国家生民滋衍亿万,竟要与统辖两河十年,杀戮了三五年、暴政了三五年的金国一般可笑……却不知到底是谁可笑?!”
兀术避口不语。
“况且。”岳飞声音愈发清亮。“我便是今日认了大宋得位不正又如何?今日大宋之道统,难道还在百年前的位子上?难道不是我们官家率亿万之众,驱除鞑虏,恢复中华,一并四海之上?白马绍兴之后,我们官家自有明言,国家渐有新旧分野,你那所谓金国与之前的旧宋相比,都显可笑,还敢与今日之新宋相提并论?你怎么不拿虫豸跟熊虎比,说二者同类?”
“岳元帅。”兀术终于也肃然以对。“俺念你是一国元帅,必有高论,谁料竟出如此粗鄙之语?”
“本是四太子要与我说话的!”岳飞隔着河堤,毫不客气。“况且,你那大金但有半点说头,何至于自取其辱?”
兀术一时气结,双方也各自隔着堤坡沉默片刻。
而片刻之后,兀术方才冷静,却又换了个说法:“这些花里花哨的事情本是书生的言语,咱们都是在军伍中厮混的,本不该多言的。至于说大金国有没有倚仗,岳元帅,俺们大金当然有所恃,你身前、我身后,这数十万金国精锐难道不是倚仗和根本?现在的情况是,两国军势其实相当,隔河对峙已经成了事实,可俺们屡次要与你们议和,你们却都不理,反而要倾国之力渡河来攻……俺看你们邸报,也晓得一件事情,那就是你们为此战,几乎是穷尽搜刮之术,劳民伤财,竭泽而渔,而且前方御营,后方士大夫,浑然两立,国家几乎分裂,这值得吗?便是将来成了,你们又要多少功夫使国家稳定合一?”
言至此处,兀术停住等了一下,半晌没有听到回应,才稍微顿了一顿,继续言语:
“而且,真就渡河来攻,难道宋军便能望风披靡的吗?不说别处,只说你这里,冬日天寒,军也好、民也罢,本该各自安于家中,烧炕过年,结果你却将十余万军民将士,拉到旷野之中,还要他们大半夜的辛苦沿河顶风捣冰……而且捣冰也只是敷衍手段,关键是你部已经陷入内外交困之地,待过三五日,河道例行封冻,俺大军压上,咱们不说胜负,只说届时两军不知道多少无辜就此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