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完毕,又安置好部队以后,赵官家参加了扬州士民为他准备的宴席,并如所有人期待的那样换成了一件大红袍,还戴了个幞头,只是为了用餐方便没加硬翅而已。
换言之,这位官家在玩完上马威后没有继续作什么幺蛾子,而是立即搞起了君民一家亲。
不过,赵官家固然是不搞幺蛾子了,却架不住扬州本地人搞幺蛾子宴席的酒菜几乎全都被承包了出去,几乎每一盏酒、每一道菜都有人主动出来说明。
当然了,这也怪不得孙魏二人,因为始作俑者不是别人,正是他赵玖。
大约一年多前,他赵官家在东京搞的类似事端,乃是将什么官务用度、皇室名称一股脑的全都包了出去所谓非但白嫖,而且还要收费当然,好处是立竿见影的,最起码赵玖去年中秋大祭就没穿太上道君皇帝的旧衣服,朝臣们也有了自己的祭服,甚至就连去年年底给秘阁大臣们的赐宴果品都丰盛了不少。
那么人家孙经略为了省钱,响应号召,又能怎么说呢?再说了,某种意义上而言,这也算是君主熟悉地方风俗,属于大家喜闻乐见的环节。
事实上,一开始的时候,这些介绍还算是很体面的譬如说上一盏酒,奉上酒的人大约说下自家已经享正店之名多少多少年了,谁谁谁还为这酒写过什么诗送上随酒的瓜果时蔬,也大约要讲一讲产地,说一说相关的典故而且每一次,都会有在场的官吏、士人、僧道追溯一下相关的文化渊源。
另一边,赵官家也不是傻的,多少要微微抿上一口、称赞几句,倒也显得和谐而自然。
但忽然间,随着一道赵官家看起来就很熟悉的菜上来以后,画风却是陡然一变。
“好教官家知道,这道建炎御鸭与他处素来不同,首先便是用的正宗淮上野鸭,秋日鸭肥,正是猎鸭的好时节
“其次,便是腌制时有两个秘诀,一则用盐须事先炒制,这样才能入味,入味才能收皮另一个便是鸭肚内要塞满桂花,这样才能让鸭肉香醇
“最后,还要以慢火细煮,只有如此,才能让鸭皮白嫩,鸭肉丰润”
“足下且住。”
赵玖终于忍不住打断了此人言语。“金陵桂花咸水鸭天下闻名,早在南北朝时便有文字流传,扬州金陵一江之隔,有咸水鸭子也属寻常,可为何要称之称之为建炎御鸭?有什么典故吗?是太后赐名?”
“好让官家知道。”
这个据说是淮左著名丝绸大商,加入了赵官家皇家海贸公司的人物,闻言当即肃然,却是直接在案前扑倒在地,认真以对。“此鸭非寻常桂花咸水鸭,以官家年号为名也非是太后赏识,乃是说建炎初年,官家引王师阻金贼四大王完颜兀术于淮上时,淮左士民曾以此物奉贡于官家,故此闻名”
赵玖怔了一下,当即改颜笑对:“不错,朕想起来了,是有这回事,那是如今户部林尚书当日带着鸭子去的八公山,工部胡尚书啃的最快,而朕虽然也喜欢吃,却吃了其中半只,乃是想起淮北下蔡守军无此美食于是,当夜专门渡淮,去下蔡将那剩下半只给张伯英送了过去事情已经过去七年了,却不想这鸭子居然是你家的?”
官家说起当日事典,在座臣属官吏、士人僧俗,哪个不是有文化的?当即便想了无数典故、雅调、诗词,准备接上来。
然而,有人比他们快的多!
“官家有此言,白身感激涕零。”满座目瞪口呆之中,那奉上鸭子的本地丝绸大商直接叩拜于地,涕泪横加。“当日白身闻得自家鸭坊之物得以进奉御前,便喜不自胜,后来闻得官家在淮上辛苦,又常常为国忧叹故此,等到淮上之困解开,便出资购入当日所有进奉淮上的鸭坊,专做建炎御鸭,谁成想今日又能将此物奉与天家?白身白身此生足矣。”
众人目瞪口呆,却又只能小心去瞥赵官家。
孰料,赵官家见到此人这般夸张表演,却丝毫不怒,反而在众人小心目视之下一时喟然,然后抚案以对:
“难得足下有此心!只是可惜,淮上之困虽解,大河之困却未纾,今日朕当此鸭,却依然如当日八公山上一般,感念淮左士民忠心之余,又惦念御营将士不能享用可惜!可惜!”
“官家!”那人闻言匆匆抬头,却又改颜以对。“此鸭腌制之后,若能阴干,又连冬日,足可储藏数月,白身虽只白身,却素来有报国之志,家中也有余财,多者不能劳,年节前,能发建炎御鸭能发御鸭三千只至御营军中,以犒御营将士!”
赵玖终于拍案:“卿有这般志气,如何还能是白身?当赐爵位,并赏卿子嗣出身才对今日宴罢,卿便报上两个子侄名字来,若习文可寻孙经略举荐入太学,若善武可寻刘统制入御前班直!”
言至此处,这官家稍作沉吟,便即刻抢先再言:“而若卿家明年此时还能送上三千御鸭,朕何妨再抬举你一个公阁位座?!”
这兼了御营坊生意的淮左丝绸大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