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俊这般倒也罢了,官家如何也对做生意这般上心?
“官家。”
不过很快,随着田师中在桌子底下微微一顶,张伯英立即回过神来,赶紧在座中肃然。“臣知道官家是为了财政忧心的,臣还是那句话……官家但有所求,臣愿倾家报效。”
“伯英。”赵玖在座中缓缓摇头。
“臣在。”
“朕先说张宗颜的处置吧……多少算个有勇气的将才,朕不会杀他的,你上个文书给枢密院,揽一半责,朕再发旨意,让他降职为都头,军前效用!死伤者要好生抚恤!”
“臣替他谢过……”张俊赶紧答应。
“今日之前,咱们俩人其实细细谈过三次,对不对?”赵玖忽然打断对方。
“对。”张伯英也再度随着官家话语转变了过来,依然还是应声而答。“颍口亭外一次,下蔡城夜间一次,还有官家唤臣往鱼塘旁的桑林中一次,那次还有吴玠。”
赵玖微微点头:“其实之前三次,朕都有一种许你稍微在钱财上放纵,但不许耽误战事的暗示,对不对?”
和座中其他三人一样,张俊重新紧张起来,但还是立即应声:“是。”
“朕今日提早过来,不光是张宗颜的事情,这件事情朕不觉得你敢瞒着朕。”赵玖感慨以对。“之所以过来,主要是朕在河阴见了马扩,再度明了了北伐的艰难,且朕一路走来,从张荣的御营水军,到郦琼的御营中军右部原八字军为主,再到岳飞的御营前军,最后到你这里……怎么看,都是御营右军战力最差、军容最差、纪律最差。”
话到此处,张俊早已经站起,田师中也随之起身,然后张子盖无奈,看了看刘晏,又看了看亲叔叔与拐弯姐夫,反而只能学着刘晏低头吃菜。
“都坐下。”赵玖继续喟然道。“朕其实知道,你如今的作为已经算是没有负朕了……朕当日在桑林里的意思,本就是指下边暂时管不了可以稍缓,只要你这边少捞一点便可……而从臣打听到的消息来看,御营右军这里,统领一层已经能领到隔壁御营前军八成饷了,而统领八成饷,统制官想来应该也差不多九成,你又要供养城外这支背嵬军,截留一成,放出去九成,已经算是很堂皇了。”
张俊重新坐下,心情随着这位官家的言语跌宕起伏,此时却又松了一口气。
“但是伯英。”赵玖捏着筷子继续给对方算账。“你这里放出去九成固然对得起朕了,下面又如何呢?统制得九成、统领得八成,都头得多少?最后落到士卒那里又是多少?而且,这个九成八成,真的是全饷的九成、八成?乃是御营前军的八成!而御营前军也是要养背嵬军、踏白军的,只不过人家在把账目在军司那里就公开摆出来了,以至于人人都抢着做背嵬军!除此之外,你军中役使士卒这件事情上是毛病最大的!最底下士卒军饷是邻居的六七成,平素不去训练,反而要去给上司盖房子、做工、运货,被人骂做没出息……你也是老军伍,你自己说,你的兵上了阵,能跟御营前军的兵比?”
有些事情,心里都知道是一回事,当面说出来却是另外一回事,张俊一时羞赧到满脸通红,却又只能低头听训。
而赵官家一气发泄,到底是到了尽头:“伯英,朕知道你没有负了咱们的约定,反而是朕这次有些出尔反尔了,但那又能怎么办呢?若眼下御营右军不做整顿,等到哪一日北伐了,若是御营前军败了,朕只会心服口服,知道是力不能及,可若是御营右军败了,朕届时只会懊丧欲死!”
“官家,臣还是那句话。”耳听着赵官家停了下来,张俊方才在座中抬头相对。“若官家有所求,臣愿举家报效……”
“不用你报效。”赵玖皱着眉头相对。“都说了,朕吩咐你的事情,你都尽力而为了,反而是朕出尔反尔,有负于你……”
“那臣着力整顿……”
“你整顿的来吗?”赵玖再度反问。“生意不要管了?没有你,两淮的货能跟京东的船搭到一起?”
“那臣……愿意……愿意让、让贤。”张俊回头看了眼自家女婿,然后终于艰难说出了这句话,与此同时,田师中、刘晏、张子盖也全部起身肃立。“就以张宗颜这事为理由,官家撤了臣吧!然后,然后另择大员……如何?”
“朕确有此意。”
赵玖一面应声,一面却反而摇头,而且言语同样艰难。“但朕不能这么做……因为朕是个皇帝,朕对臣子,尤其是你们这些为朕豁出过命的武臣……要讲信用。”
空荡荡的张府正堂上,站着的其余四人几乎一起怔住。
“如果没有卿在下蔡,朕早就被完颜兀术赶下海了!卿的功勋,天下皆知!往后多少次,鄢陵那一回、尧山那一次,卿也都算尽力而为,没有半点耽误大局!至于张卿与朕私人之间,咱们刚刚说过好几回了,你并没有负朕,反而是朕有些出尔反尔……”赵玖也越说越无奈,只是无奈中又有一种咬牙咬定的坚定感。“张卿,御营大军如今已经二十万朝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