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军来势汹汹,张景再也不顾忌什么军令,直接下令本部停止了向北进军,转而就地立阵,与白牛纛当面相对。
而看到此处陡变,曲端第二次改变了战术选择,他直接勒马,拽着带有丝绸罩衣的铁象调转头来,亲自往那面白牛纛发起了冲锋,却是从侧翼顶上,俨然是要试图将那面白牛纛给彻底包住。
双方三处,混战一片。
此处战场,一时间与周围各处并无两样,皆是血肉横飞,性命如纸。但毫无疑问,曲端那两千中军甲骑非但格外强悍,而且一直在养精蓄锐,所以一上来,曲端便稍占上风。
战事至此,双方都在拼消耗,都在等待。但毫无疑问,宋军到底是更强大的一方,尤其是那些无甲而又挤作一团的轻骑与撞令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崩溃,继而引发连锁反应。
不过,随着激烈的战斗又持续一刻钟多一些,终于发生了主动撤离的现象,但最先撤离的却不是任何一处西夏部落轻骑,而是曲端当面的兴庆府甲骑,这些临时被征召过来的兴庆府贵族子弟,在发现自己根本顶不住宋军甲骑以后,率先丧失了纪律性。
一开始是零散的贵族子弟,然后是成队的,最后是整个军阵的动摇与崩溃,这些人,终于狠下心来,掉头逃窜,放任梁王嵬名安惠与国主的白牛纛,还有那些贺兰山下部族子弟出身的步跋子们,被曲端率领的宋军甲骑绕侧包围。
这样的好处是很明显的,他们可以逃回兴庆府,协助国主继续守卫家园。
这样的代价也是很明显的,白牛纛与步跋子被包围,全都是他们的责任,可以想象,一旦白牛纛被淹没,那战场上无数部落轻骑与撞令郎就会像被抽空了力气一般,直接陷入崩溃,却又因为格外紧密的阵型一时难以调转,陷入宋军的屠杀之中。
下午的阳光不燥不柔,黄河水流不急不缓。
外围步跋子陷入到了屠杀之中,很多人开始尝试跳河,覆灭几乎就在眼前,而嵬名安惠在金甲武士们的护卫下,依旧端坐在白牛纛下,却是一言不发中间有熟悉的部落首领脱了甲胄跳河,还劝他一起,但他却置若罔闻。
金甲武士们也意识到了梁王的意思,这个被李乾顺提防了半辈子的尚父,决心要坚持到最后一刻,来为国主,乃至于那些刚刚背叛了他们的兴庆府贵族子弟拖延时间。
此战不能,尚可守城,守城不能,尚可逃亡大白高国立国百年,甭管有用没用,总该有人尽力而为才对。
不得不说,嵬名安惠的举动是成功的,曲端所领中军甲骑与王景部下各队士卒都注意到了这一边,然后全都放弃了追击,他们一心一意要将白牛纛下这些金甲武士拼死护卫着的金冠党项贵人拿下。
然后他们成功了。
那面染了血依旧显得漂亮异常的白牛纛被王景部属拼死抢到,那顶外梁稍微磕弯的金冠被曲端部属抢到,周边西夏部落轻骑也开始随着这面大纛的落下而渐渐溃散,但那颗须发花白的首级却被曲端愤怒的扔下了黄河。
这位后世为西夏考古事业付出了不可磨灭贡献的西夏梁王,就这般身首异处,葬身黄河,而他在贺兰山下修筑好的陵墓,此时空空荡荡,不可能再有只言片语,通过那里使自己的名字流传后世。
没办法,便是眼下,嵬名安惠这个名字也已经被人遗忘很久了,在确定此人身份后,所有人都大失所望须知,兴庆府在前,此战也已经成定局,那与明日即将到手的大功相比,一个什么鬼的梁王真的是毫无价值。
白牛纛陷落带来的崩溃在继续,继而席卷了整个河畔战场,而重新接手了指挥权的岳飞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下令全军鸣锣收队。
骑兵们接到讯号,也从血腥而无谓的追杀中清醒了过来,包括曲端与王景在内,所有出击的部队各自回到队列中,然后全军整队,继续行军。
不管如何,西夏人野外阻拦迟滞的尝试都彻底失败了,宋军击退了西夏人,这一日他们一直行军到日落,来到距离兴庆府二十来里正南方河畔方才停止。
此时,虽然已经天色不晚,但他们依然可以看到位于兴庆府城池与黄河之间的西夏王宫的黑影,那片建筑太显眼了。
没有人请战,岳飞也直接下令全军继续妥当宿营,然后是治疗伤者,埋葬死者,整理军械,上报军械缺额,借着是吃饱喝足,随军进士说了些典故,最后全军好生休息了一整晚而这一晚,西夏人再没有来袭扰。
第二日,也就是四月初十这一日清早,宋军早早起来,饱餐一顿,然后便开始全军调整阵型,这一次,不再是什么复杂的应急阵型,而是恢复了全军统属建制,并做了一个简单的步兵居中、骑兵居两翼的标准进军阵列。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河中木排被当众解开,放任流散,辎重被全部打开分发下去,所有人都得到了军械的补充,而六千民夫也持弓佩刀,看护着盛放着口粮、军械的独轮车,列于大阵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