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一日往你家去借贷,遇到盗匪围攻你家乡野别墅,一箭射死了贼首,这才被你家举荐当了弓手……可笑的是,你弟弟还喜欢天天与人说,说岳节度是你家佃户出身,这是在干嘛呀?抢着认罪吗?”
韩肖胄几乎有些摇摇欲坠。
“知道朕现在为何要专门寻你吗?”赵玖见状摇头不止,直接对着此人负手感慨不停。“因为你们梅花韩氏与那些和尚、道士还不一样,人家少林寺、灵鹫寺,乃至于衍圣公可以跨朝连代,你们呢?你们梅花韩跟大宋真的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连相州知州都是你家独享的,几乎与分封无疑。可这般恩典换来了什么?若说太上道君皇帝括田什么的是被六贼蒙蔽,你们祖孙数代又是被谁蒙蔽了?现在落到丧家之犬一般的下场,祖坟都丢了,难道不是你们在相州贫富相济的结果?国家有今日,你们这些只懂得贫富相济的勋贵,甚至放开了说,还有一些只顾着聚敛的士大夫,也都是罪魁祸首!至于韩氏有今日背井离乡之态,也是咎由自取!”
言语至此,韩肖胄就在赵官家身前不足一尺的地方呼吸急促,然后直接整个人扑倒在地,俨然人事不省,却不知道是闷得还是吓得……偏偏某位官家发作了半日,此时一时发愣,旁边人又不敢去官家身前扶的。
“带出去吹吹风。”赵玖半晌才反应过来,却又有些意兴阑珊,然后挥手示意。“几十年宦海沉浮,这点言语都受不住,还没个和尚能忍。”
身后不远处,伏在地上装死许久的法河主持耳后根微微一动,引得一行汗水从脖颈处流下,而两名甲士也在杨沂中的示意下直接上前,将一身紫袍的韩肖胄如拖拽一个犯人一般拖出大堂。
人带走,赵玖也回到了案上,却是懒得再翻笔记……事到如今,翻这玩意也没意思了,只是朝着赵鼎示意。
同样已经满头大汗的赵元镇稍微一怔,方才会意,转身正色相对满堂:“国家已有定论,民间借贷滋生兼并,不得不防,刑统将发,正要将借贷之利限制为月息一成上限、季息两成上限、年息五成上限……若有违背,当重责入刑,轻者枷号三月,重者抄家流放……今日,秘阁诸员、公阁诸员皆在,可于御前公议。”
一言既罢,满堂无声,连擦汗的人都没有。
“朕今日说的够多了,该说的不该说的也都说了,但朕就是这样的汉子,就是年前气盛,心不平便要说出来,所以还是要说。”赵玖在座中侧身扬声相对,丝毫不觉得累,也不觉得闷热。“朕知道,有些法律定出来未必有用……就好像之前说的废除贱籍、不许典妻一样,但千百年的传统摆在那里,只怕民间还会偷偷做。而这番法律,直接将民间借贷利率压了一半,必然会有反弹,山高皇帝远的地方甚至根本不会理会。这是没办法的,自上而下的改革便是这么难。但再难朕就不做了吗?就不要定法律了吗?朕管不了山窝子里,管不住小寺观、小地主、小商人私下定高利,难道还管不住你们吗?今日过来的,最起码把中原一带的大高利贷头子都包圆了,谁敢跟朕再说个类似于贫富相济之类的狡辩之语,管你是星宿下凡,还是罗汉转世,又或是圣人嫡传,皇亲国戚,朕真就敢让你们亡家灭族,废寺毁观!一层层压下去,朕就不信了,不能稍稍移风易俗!不能稍稍让百姓得到喘息!”
依然是鸦雀无声,而片刻后,公相吕好问长呼一口气,踱步上前,束手再问:“公阁秘阁,有人反对吗?”
赵鼎、张浚会意,一起向前,依次追问。
三相询问完毕以后,无人应声,却是让刑部尚书王庶出门,接下了这条刑统新律,准备制定妥当,然后上邸报公示。
“事情还没完呢。”火光摇曳之中,有些口干舌燥的赵玖坐在那里,继续相对。“法河罗汉……”
“小僧在。”法河在地上轻声相对,气若游丝,但反应却极为迅速。
“咱们只了断了贫富相济,还没说利出一孔呢……”赵玖正色相对。“青苗法的利弊朕非常清楚,用衙门里的官吏做这种事情,必然会出乱子,朕须吃一堑长一智……现在朕问你,少林寺愿意为朕在河南府做青苗贷吗?”
法河愕然抬头,目瞪口呆。
“就是按照国家法度,设定利息上限,缺钱了找朕要,朕也给你画押兜底,正正经经的做,大大方方做的那种。”赵玖摊开笔记,寻到相关事宜,有些敷衍的念道。“然后朕派人去你那里查账,你得了利钱,咱们二一添作五,不经过地方官府,直接分季度送来东京,在户部目下入交子务库房,如何?”
法河便要出声。
“别想太多。”赵玖忽然又合上笔记,冷笑补充道。“朕可不敢让你们包税包赋包贷,你只当朕要拿皇室招牌入股,强吃你家少林寺一半借贷生意罢了,也顺便监督着你们不借这个生意再行兼并土地……而且,法子行不行还不知道呢,说不得日后还要整顿强收,或者干脆废弃呢……但无论如何,这事总得试着去做吧?且做着,看成效如何!”
“小僧如何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