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贱,也都有些恍惚,继而哄然起来。
无他,青苗法这个词,触及到了大宋朝政治、经济上的核心矛盾。
稍有常识之人都晓得,王安石变法的核心法律之一正是青苗法,而青苗法正是以官府取代放高利贷的有产者,直接对贫民放贷……这是一个理论架构非常出色,放到小规模地区实验也极有成效,但在最终推行中虽然敛财成功,却在民生经济与政治道德上一败涂地的经济类法规。
甚至,整个王安石的变法失败都逃不出这个青苗法。
而与此同时,所有人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官家要把和尚、道士、勋贵、豪商这些个乱七八糟的群体聚在一起,然后让这些人第一批进入公阁。
须知道,按照经济基础决定一切的理论,到了宋代,佛门和道门就不再是纯粹的宗教团体了,他们虽然还保持着基本的宗教本能,也时不时的搞一些上层路线,可随着儒释道三家合流,宗教理论彻底本土化,偏偏寺观经济又渐渐豪强地主化,所以到底是把更多的心思放到了土地经营与扩张的方向上。
而从这个角度来说,和尚和道士,基本上更像是大地主多一些。
不过,与一般地主不同的是,宗教特性又让他们天然具有更多的货币聚拢功能……想想也是,谁家真把收来的钱全换成金子用来塑金身啊?
里面灌铜,外面加一层金粉就很有良心了。
还有印刷佛经、地方商业会社活动,全都是公开向信徒收钱的,什么三七分账自不必多提,关键是哪次账目公开了?
于是乎,信徒的金子、银子、铜钱、丝绸、粮食渐渐塞满了地窖。而闲钱在手,贪心作祟,不免又想着钱能生钱,就自然而然的开始放起了高利贷。
和尚和道士是地主阶层中放贷最积极的那部分人,甚至绝大部分寺庙都有了专业放贷功能,这就使得他们占据了地主阶层放贷业务的相当一部分比例……只能说,古往今来,南北中外,洋和尚也好、土道士也罢,都是一路货色。
你看隔壁的隔壁,圣殿骑士团不也很在行吗?
这是宗教特性决定的。
与此同时,勋贵作为最顶层的大地主,聚敛最重,钱财最多,放贷也肯定是要放贷的,甚至是城市乡村两路一起贷。
商人们自然不必多言,他们的专业如此,只是往往在乡间竞争不过寺观、地主,所以一般影响力在市井之中。
换言之,今日莫名过来的这些人,终于找到了各自之间共同的标签了……封建时代的高利贷者!
而青苗法这个法律,说白了,就是朝廷来放高利贷,抢占高利贷市场,只不过名义上利率会低一些,看起来对民生有利!
“官家!”
哄乱之中,有人咬牙出奏,打破沉默,赫然是之前支持对这些人下刀子,且态度激烈的吏部尚书陈公辅。“切不可重行青苗法!”
“为何不可?”刚刚还在同一阵线的国子监祭酒陈康伯即刻出列抗辩。“管子云,利出一孔则国盛,本就是这个道理!富者与贫者贷,轻易坐收其利,官府正该收此利以图大事!”
陈公辅连连摇头:“利出一孔之论,我也深以为然,但说的再好,也不耽误新法因此而败。”
“青苗法之败乃是因为此法利民之余,恶了无数诸如今日堂中这般有产之人,有产之人纠结旧党,蒙蔽神宗。”陈康伯毫不犹豫继续抗辩。“再加上王舒王为成新党声势,仓促任用许多无耻之辈,执行中败坏了新法,这才使青苗法功败垂成!而如今旧党何在?且以官家之神武,会被堂中这些恶棍蒙骗吗?我们只要用人妥当,便可成功的!”
“这件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陈公辅依旧摇头不止。“我年长几岁,亲眼见官府强行摊派,逼迫民户借贷……陈祭酒不讲原学实践的吗?”
“你……”
“法河主持。”就在争执有扩大化之时,赵玖忽然开口,却是点了一人。“你是朕钦点的罗汉,为何不说话啊?”
法河满面油光,汗水淋漓,闻言赶紧出列,双手合十而拜:“陛下,小僧不敢擅言国家大事。”
“朕不问你国家大事,问些寻常事吧。”赵玖微笑以对。“少林寺放贷吗,青苗贷?”
且不说官家明显有备而来,便真是随口一问,这事也没法隐瞒,所以犹豫了一下后,法河还是咬紧牙关,老老实实相对:“好让官家知道,青黄不接的时候,春耕之前需种子农具时,少林寺确系向佃户与登封百姓放贷,钱粮皆放。”
赵玖点点头:“多少利息?”
“青苗贷不论月、不论年,只论季。”私下一问便知的讯息,法河只能硬着头皮做答,但灯火之下,他那秃秃的头顶却褶皱一片,软的不像话。“四成利息。”
“利息一直如此吗?”赵玖面色如常,声音和缓。
“自然不是。”法河脸上油脂闪光愈发显眼,却是半点都不敢隐瞒。“据说许久之前,素来是五成利息,但王相公设青苗法后,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