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的言语吗?”
杨沂中心下一慌,赶紧肃容俯首:“臣不知是哪句言语?”
“若金人过河了,就替朕了断那句言语……朕都忘了是怎么说的了。”
“臣也忘了。”杨沂中硬着头皮小心相对,这不是该记着的东西,最起码是不能说自己还记着的言语。
“还有一句话……对刘光世说的,你总该记得吗?”赵玖继续询问不停。“朕宁亡国什么的……”
“这个臣自然记得。”
“还有绍兴那件事情,朕明明可以更妥帖一些,但为何明知道会激起舆论,却还是要那般决绝呢?”赵玖在榻上斜卧,若有所思。“凡此种种,不止是一件两件,你说……朕为什么要说那些不着调的话、做那些不着调的事呢?”
不待杨沂中开口,这位官家便自言自语给出了答案:“归根到底,是因为朕觉得有些事情是必须要做的,有些事情则是根本无法忍的,所以什么代价都无所谓,至于言语,反而只是表面罢了……譬如让朕降了金人,受那种侮辱,朕是万般不能忍的,所以宁可去死让朕为了皇位稳妥,留着刘光世、范琼、杜充那种人,朕也是万般不能忍的还有绍兴那一回,无论是让朕给二圣一点好脸色,还是让朕允诺议和,断了这口气,都是从一开始不能忍的……今日的事情也大略如此!杨沂中,建炎三年以来,你在东京安家后,家里多了多少女婢?”
杨沂中惶恐抬头,脱口而出:“三十几个……臣万死!”
“不用万死,一死都不用。”赵玖哂笑以对。“不然朕就要把满朝文武杀光了……便是两位太后回来以后,不也新招募了许多宫人吗?朕只是问问罢了。再说了,朕刚刚看了一些律法文书,本朝到底是比唐时开明许多,唐时良贱不得通婚,奴婢如牛马,本朝只许雇佣而已,所谓奴婢虽遭歧视,但法律上到底是良民……这是本朝大大的荣光!朕都觉得长脸!只是朕也觉得,这般好的律法,不能因为战乱就让它事实上倒车回转罢了……不然那何谈绍宋?你安心吧,这事没有生死刀兵的说法。”
杨沂中松了一口气,刚要再表态,却见那官家直接在榻上扔了外套,钻入被中,然后翻身以背相对:“就这么办吧,朕乏了,出去吧。”
杨沂中浑浑噩噩,赶紧告辞,待转出景福宫后殿,来到院中,却又望着满天繁星一时失神。且说,如今日这等刺激言语,他似乎也都见惯不惯了。
时日流转,中秋佳节终于到了,这日一早,赵官家辞别两位太后,率群臣百官、勋贵名儒、太学生、武学学生,以及那些匆匆汇集而来的数百僧道,堂而皇之,全服仪仗,出城向西,并在中午之前抵达距离城池不远的岳台。
满城百姓,蜂拥而出,而这一次,吸取上次阅兵教训,却是早早划分了各处区域。
官家与文武百官、勋贵名儒,自然是居于岳台之上,而数百僧道则一分为二,左道右僧,自岳台两侧,层层铺下,左面道人,号称三清封神逍遥大阵右侧僧人,则号称佛陀往生极乐大阵。
而岳台对面却是早早分划区域,留出观礼区域,数百太学生与武学学子一起分列各处,引导分流观礼民众,与开封府的官吏、部分军士一起维持秩序,使数万人一起观礼,不服管教者,直接驱除到斜对面岳台大营中关押……用那些说话好听的太学生们自己的话来说,这太学生与武学学生有点像是汉室郎官一般值钱了,倒也不赖。
当然了,其中部分太学生,还有给邸报写稿子的任务在身,就不多言了。
然而,到了中午时分,所谓吉时已到,围观民众虽然按照约定各自归于各处区域中,却始终有些躁动和不解……无他,他们还没看到所谓的祭坛、牌位、香炉之物。
“那就开始吧!”赵玖见到枢相陈规出列问询,只是端坐抬上,随意颔首。
而陈规得了口谕,只是传令下去,说是要放号炮以作礼炮,让所有人无须惊疑,旨意自台上传下,复又传入民众那里……民众只是哄笑,自诩烟花爆竹、金军砲车,什么动静没听过,如何会乱?何况数十架砲车就摆在岳台西南旷野,一望而知,他们哪里会惊?
偏偏朝廷行动迟缓,不过是几十架石砲而已,这边不断重复了十数遍,又等了好一阵子,那边砲车下方才有旗帜摇动回应,然后早有众人包括一些文武重臣都有些不耐起来。
但很快,眼瞅着一个砲车忽然发射,然后弹丸落入旷野区域之时,却忽然炸裂土地,声音剧烈,宛如一声闷雷响起,真真是晴空霹雳,震撼原野。离得近的岳台之上,不少官员、权贵、和尚、道士差点惊的直接站起来,唯独肉眼可见,是砲车动静,而且人人皆知朝廷在做火药包,所以虽然惊疑这火药包做的弹丸威力,却也只是愕然。
对面观礼民众也是一般无二,各自被这砲车动静惊动,一时失了神思。
而砲车连发十八架、响了十八次以后,众人尚在发懵的时候,却闻得马蹄声滚滚,有军马自岳台大营中出……引得所有人再度惊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