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廿八日下午,文武百官护卫銮驾重返东京,而此时,东京城内却是早已经沸反盈天。
这是当然的,虽说正经的整日子邸报不可这么快版印出来,手抄的增刊邸报也不可能在这么快的时间内大规模流传,但一些关于白马绍兴基本的信息却已经随着邸报和提前白身返京的官员一起口口传播开来……而出乎意料,对于这次几乎堪称大变的严肃政治事件,街头巷尾的各种言论之中真正广泛讨论、争议的,却只是两件事。
头一件,自然是议和不成,估计还要打仗。
另一件却是官家公开在绍兴津讽刺二圣,并将二圣与宗室子弟直接越过东京城发往少林寺、洞霄宫、南阳之事……对于民间而言,这种赤裸裸的违背‘孝悌’之举才是震动最大的,很多人都觉得难以理解。
对此,哪怕是所有人心知肚明,二圣确实不是个东西,哪怕也有人主动辩解,说是天地君亲师,天地犹然在君亲之上,可依然无法制止底层市井百姓基于孝悌伦理而发起的私下讨论。可以想见,从此以后,这位年轻官家身上注定要多一个不可能洗干净的道德污点。
赵玖骂亲,大概要跟李世民囚父一般并列了。
非只如此,那些被清理出去的七八十名重臣,也都被冠以维护孝悌大义而不可得、以至于怒而辞官的忠臣孝子。甚至,赵官家还遭遇到了经典的宣德楼拦驾的戏码——数名年长儒生以伏阙上书的名义,请求赵官家将太上道君皇帝接回宫中奉养。
理由嘛,自然是二圣不可能夺位什么的。
然而,即便是有些出乎意料,赵玖却也懒得理会什么了……还能如何呢?眼下木已成舟,眼光要往将来看,要做的事情一大把,难道要他因为几个伏阙的老头子就把新上任的少林寺法河主持唤过来,然后再塞两斤砒霜?
那两个货色,迟早会被所有人给遗忘在角落里,唯独会被历史铭记。
所以,赵官家根本没有理会伏阙的年长儒生,也没有责罚这些人,而是直接骑马越过这些人,进入宣德楼正门。
不过,赵官家既然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拒绝姿态,那反过来却也有人开始主动投机了。
仅仅是第二日,殿中侍御史万俟卨便再度上奏,以太祖、太宗兄弟之分;神宗外继之分;哲宗与太上道君皇帝兄弟之分;渊圣与今上……也就是赵官家兄弟之分为名,请求重新整理宗庙,厘清宗祧制度。
说实话,以赵玖那低端的宗法知识,连宗祧制度是啥,七庙、九庙的规矩都未必懂,也就是上奏的是万俟卨,才让他没误会这件事是跟昨天拦路的儒生是一个意思,不过也正是万俟卨,却让这位官家瞬间心领神会,清楚其中必然有猫腻。
因为无论如何,在两个尚书、一个侍郎、两个九卿、一个监丞开缺的情况下,而万俟卨又早在当日便明确表了态,那这厮此时这般动作,总不可能是来恶心他赵官家的。
于是乎,赵玖唤来万事通杨沂中,大约一问,便即刻醒悟。
原来,自古以来这宗庙里面万世不祧的位置就是有限的,大约是七个或九个,而这七个也好九个也罢,大儒郑玄的规矩也行名儒王肃的道理也算,无论如何,祖都是只有一个的……比如前汉是汉太祖高皇帝刘邦,后汉是汉世祖光武帝刘秀……而赵宋呢,也一开始就因为太祖、太宗的问题发生过太祖庙号之争。
杨沂中说到这里,赵玖就已经心领神会了。
虽然不知道这里面弯弯曲曲的礼法规矩,可万俟卨的奏疏,却已经隐隐点出了一个要害,那就是他这个赵官家既然试图建立‘新宋’,就不妨通过操作礼法的方式来与之前的赵宋做出一定切割,从而奠定他赵玖‘新宋’开国之主的政治法理基础……这样等他赵玖死了,也能学光武帝混个世祖。
但怎么说呢?
赵玖一瞬间是心动的,因为这似乎是迟早要做的,但他也明白,自己眼下这个成就大约也是没资格这么搞得……真到了直捣黄龙、灭了西夏、平了大理、复了南越,顺便往西域插个旗子的时候,才是做这种事情的真正时机。
所以,赵官家便在稍作犹豫以后,将这个奏疏留中不发。
但是,这个动作旋即引起了误判……而且是双方误判,接下来,又有许多留任的投机官员上奏请求整理宗庙不说,便是原本要离京还乡的那些人也如被马蜂蜇到了一般,即刻纷纷以保留的官身待遇上书,请求赵官家务必保持赵宋终面传承。
甚至朝廷内部本身许多大员也反对此时讨论宗庙问题。
这件无谓的事情,配合着多大七八十个要害位置的补缺,加上市井内关于官家不孝的争论,迅速将整个东京城给搅成了一个浆糊。
事情再度有些出乎意料……赵玖本想将心意讲清楚的,但出乎意料,他在与吕好问等几位相公讨论之后,却选择了继续保持按照犹豫之态。
原因很简单,按照赵鼎的说法,刑白马以成绍兴后,必然要起大的政治余浪……而此时青州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