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玖闻言颔首,却又好奇再问:“杨时这把年纪,又是程门嫡传,连弟子都是堂堂大儒,那他在诸位道学、理学家中,应该是数一数二的吧?”
吕本中当即讪笑:“官家此言倒是一语中的,关洛之后,道学驳杂,但眼下前二的人物却是没什么异议的,正是龟山先生杨时与青山先生胡安国,其余各家都要矮上三分的。。”
“那你父亲和你们吕氏家学也是要矮上三分了?”赵玖追问不止。“不是说你父亲与杨时号称南杨北吕吗?”
吕本中无奈讪笑:“不瞒官家,那是算上学派……家父承袭吕氏家学,龟山先生则承洛学正统,而若计量道统,家父到底还是能与青山先生相提并论的。”
“朕就说嘛!”
这些日子大长见识的赵玖彻底恍然。
原来,眼下这个在野学派上的局面,很有些他穿越前看的那些高端修仙与武侠的味道,既要讲一个名门正派与帮会路线的区别,又要比拼门派实力,还要讲掌门人的修为。
具体来说,就是道学算是主流的名门正派还有很多其他学说,而胡安国与杨时,还有吕好问,毫无疑问是其中泰山北斗一般的人物,放在武侠世界观里那就南慕容北乔峰外加鸠摩智的感觉,放在仙侠世界观里就是仅有的三个元神期大佬。
不过这其中,胡安国有两点不如杨时的地方,一个是他曾经向杨时讨教过学问,有半个师生名分另外一个是他水平上来后,有了开宗立派的修为,却终究没来得及开宗立派。
而吕好问呢,他通过家学这种传承方式来搞道学研究,天然具有一定宗派身份加成,却不免又不如人家杨时的程门洛学那么强大。
所以,虽然各种并称,但实际上,三人中杨时才是真正的正道魁首,修为、门派势力,甚至年纪,都是眼下现存的道学体系第一人。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快八十了,还颠簸颠簸带着自己的师弟、弟子跑来东京城,可见吕好问忽然创立一个原学,然后想当圣人这事惹了多少人了。
说话与思索之间,那位豫章先生又站着讲了一些龟山先生杨时在东南这几年获得的新学术成果,便主动退下,然后依然不是龟山先生杨时亲自上场,乃是换了一个年轻人上去继续控场。
“这是李侗,号称延平先生,算是龟山先生子弟,也算是豫章先生子弟……洛学正传所在。”吕本中主动介绍。
赵玖连连颔首……转换了思路以后,这位官家登时通透,如何不知道杨时与这罗从彦、李侗老中青三代,便是洛学二程嫡传所在,也就是现任掌门人和往后两任内定掌门人了呢?
就在这时,稍显年轻的李侗上场后却脱口而出:“诸位,不知道诸位会不会对课对对子?”
下方众人自然是轰然一片,对联这种东西就是从宋初开始兴起,然后大行其道的,乃是目下士人学生们之间常见的娱乐手段,也是训练诗词的手段之一。
而很显然,这李侗虽然早早得了延平先生的名号,但究竟年轻,不如之前罗从彦那般死板,所以上来便主动带起了围观太学生、士人们的情绪:
“那我来出对子……天对甚?”
“地!”下方几乎是瞬间应声。
“雨对甚?”
“风!”下方声音愈发整齐,却也有几分嗤笑之意,因为对方宛如在哄小孩一般,尽说这些基本到再难基本的东西。
“山对甚?”这延平先生对其中嗤笑置若罔闻,只是继续追问。
“海!”
“大陆对甚?”
“长空!”
“四岳对甚?”
“三公!”
“暮鼓对甚?”
“晨钟……”
笑声越来越多,但就在这时,李侗忽然提高了音量:
“道德对什么?”
下方陡然一滞……来的都是读书人,谁不知道晓得这位延平先生正在此处等着呢?但既然来了那么多人,其中自然有促狭之辈,却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当场笑言:
“道德对利害!”
“错!”李侗当即厉声相对。“道德对性理!”
“出去!”赵玖听到这里,忽然低声朝吕本中下令。“出去对功利!”
吕本中咽了一口口水,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即刻在厢房内放声大喊:“道德为何不能对功利?”
然后,这位当朝公相长子、吕氏道学继承人,便在所有人惊疑之中,从厢房门后跑出,却只是立到那窗户前,然后继续扬声拱手相对:“敢问延平先生,道德为何不能对功利?!”
李侗闻言愕然,旋即肃容拱手:“原来是东莱小先生,小先生请了,敢问小先生何必这般咄咄逼人?我做此言,乃是因为恩师马上要说道德性理,并非真要做对子!”
赵玖这才知道,感情吕本中也是个有名号的人物。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