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三位新宰执齐聚之后,立即就在人事上折腾起来,端是一番龙争虎斗,但朝中上下、京城内外,却并没有太多波澜当然了,这个没有波澜不是说大家早早就知道胡世将、吕祉是什么人物,也不是说大家不惊诧于刘汲的先发之人,而是说大家对新任宰执们推荐、使用自己夹带中人这件事本身早有预想,都知道会有这么一场人事风波的。
还是那句话,人事即政治,政治即人事,你赵官家身为天子,一朝尧山大胜,威势无二之后,尚要启用赵鼎、张浚、刘汲等亲信人物为宰执,那反过来说,人家堂堂百官之首、具有议政权的宰执们自己也是要用人的,而且你赵官家凭什么不尊重人家堂堂宰执的人事权力?
尤其是刚刚上任、或者离任的宰执在特殊时期提出的重量级人事议案这种东西都要否的话,那人家这个宰执当了干啥?
莫忘了,李纲当然在东南,犹然向朝中推了李光、林杞为重臣吕好问彼时如此温吞,犹然在南阳后任用了范宗尹等人吕颐浩昔日独走东南,临行前犹然推了朱胜非为礼部尚书许景衡选择退让之后,犹然将吕颐浩的前路给断掉真别把人家宰执当成吃白饭的!
宰执就是宰执,是这个时代士大夫的最高层领袖,是通过议政这种方式,跟赵官家分享了一定最高权力的顶层所在。
给了人家这个位子,就要给相应的政治权力,否则政治生态就会被破坏。
所以说,都省相公赵鼎和枢密使张浚争夺兵部尚书人选后,赵玖当然要尊重都省相公的第一件人事议案,而在此前提下,也尽量尊重了枢密使的议政权力。
这才叫明君嘛!
“谁回来了?”新的开封府尹与兵部尚书都还没到任,依然是枢相陈规陪同,正在大相国寺观看陶器火药罐实验的赵玖诧异抬头。“郑什么?总不能是郑知常又回来了吧?”
“回禀官家,当然不是郑知常,是郑亿年,前宰执郑居中之子,郑居中是宰相王珪之婿,也是宁德太后郑皇后的族兄弟”杨沂中赶紧细细解释刚刚说到那人来历。“靖康中,许多世宦子弟被一并掳走,郑亿年既是世族子弟,又是皇后亲眷,却正是其中之一。”
赵玖点了点头,若有所思:“他怎么回来的?”
“据他所说,官家尧山胜后,于金人而言,两处前突之地,一个是伪齐方向,一个是延安周边的蕃人,多有不稳,所以金人诱降北面世族子弟,让他们去伪齐做官。”杨沂中解释不停。“而此人自称假意受了官职,却等到南下将渡河之时,直接仿效其余逃亡汉官一般往河上寻了张太尉所部张太尉部也正是在大名府东面黄河故道上遇见他的,身侧只有一仆。”
远处陶器手榴弹在继续扑通不停,而赵玖望着彼处出神,明显没有将心思放在新式武器上面,但也没有对杨沂中做出什么指示。
隔了许久,就在一旁陈规都准备无奈开口之时,这位官家方才失笑回头:“他此来可带回了什么物什、言语?”
“官家明鉴。”杨沂中硬着头皮做答。“他带着二圣各自亲笔文书与宁德太后亲笔文书”
“这个做不了假的吧?”赵玖愈发失笑。“不少老臣都该认得”
杨沂中也愈发跟着紧张起来,只能小心再小心相对:“太上道君皇帝的笔迹倒是容易模仿,但宁德太后的文书与渊圣的文书极难作假”
赵玖点了点头,忽然正色看向了杨沂中:“我父兄怎么说?”
杨沂中心里猛地打了个寒颤,只能强忍着做答:“大意都类似,不过三层意思一则贺官家大胜二则言北地之苦三则说只求偏殿安居。”
赵玖点了点头,继续正色相询:“枢密院、都省都知道了?”
“是。”
“几位相公,还有吕公相,都是什么看法?”赵玖追问不及。
“时间仓促,臣这就不清楚了。”杨沂中无奈相对,却又看向了一旁端坐的陈规陈枢相。
陈规硬着头皮站起来,刚要说话,这边赵官家却是看都不看陈规,直接幽幽叹气:“不用问也该晓得,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嘛但凡要个脸的宰执都不可能有别的言语,他们也难!”
没来得及开口的陈规略显委屈的低下了头。
“这样好了。”赵玖失笑起身。“朕也不难为宰执们,明日殿上说吧速召殿中侍御史万俟卨入宫等候。”言至此处,这位赵官家复又看向了陈规。“陈相公盯紧了这手掷弹,是个好东西,别的就不用掺和了。”
陈规几乎是如释重负。
就这样,赵官家告辞陈规,走出相国寺,便即刻黑了脸,待到御前班直们簇拥着他骑马回到宫中后,当着匆匆到来的万俟卨与杨沂中、刘晏、蓝珪几位贴身近臣之面,这位赵宋官家却是连遮掩都不愿做遮掩了,就在后宫那空荡的有些过分的荒地靶场里咬牙切齿起来:
“朕闭着眼睛都知道怎么回事!”
“狗屁逃出来的!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