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微微偏西,宋军中军大营处,尚留在此处的诸将与中军吏员侍从,皆早已振奋莫名。
东坡塬上的正面战场自不必多提,虽说一开始所有人比划来比划去,都觉得兵力优势下似乎可以与金军一战,但所有人也都没底,直到御营中军此时当面顶上,节节向前而相较下来,左翼泥沼中刘錡部的狗屎运就更是让人大呼侥幸!
真的是侥幸,数十个谋克,加上前期袭营成功却又被驱逐的十来个谋克,还有其余一些散乱的部队,完全可以推断出这是一个率领金军主力的金牌行军万户及其核心部属,很可能是正式承担了一个侧翼任务,大约金军五分之一的力量所在。
这么一支强大的女真骑兵,真要是安安稳稳从沼泽上越过去了,无论是步战强袭大营侧翼,还是往塬上进行支援,对战局的影响都将是巨大的但眼下,他们却陷在了沼泽地中,然后还让适时出击的刘錡部给围在了泥淖中。
这种运气,莫不是真如不少人趁势凑趣的那般,说什么所谓赵副帅真龙天子,自有强运压阵。
当然了,要是这么说的话,那靖康之变中的二圣算什么?对面那群抓完了契丹皇帝又抓赵宋皇帝的女真将领又算啥?
人家专业擒龙的好不好?
但不管如何了,战局大优,群情自然振奋。
“副帅、元帅!”越看越眼热,秦凤路经略使赵哲终于忍不住拱手请战。“让末将引本部兵马助一助刘经略若能吃掉这几千金军,此战便可稳操胜券了!”
且说,战局开打之前与之后,不管赵玖是真的破罐子破摔,还是强做镇定,却都是一副淡然姿态,此时闻言也自然没有太多表情变化,唯独他着实不知军事,却是很自然的看向了吴玠。
而吴玠刚要开口,一旁熙河路经略使兼西三路都统刘锡却已经先摇头不止:“不必如此大战方起,区区侧翼,占尽了优势固然极好,却不值得投入更多兵马,且让愚弟自为之,至于赵经略去处,我以为塬上方是定胜负之处,经略不妨稍待,以作大用。”
此言既出,赵哲与中军各处军将佐吏各自无言,却又一起去看吴玠那意思很清楚,刘大这厮仗着自己是西三路都统,又跟你们吴氏兄弟一样是兄弟两路经略使,此番为了帅位一事更是跟太尉你做了许多天的对头,西军规矩,已经水火难容。
而如今,他居然想当着你的面让他弟弟平白包圆了这处战功,而你吴大也是西军厮混了二十载的泼厮,面黄心黑的,此时如何还不当着官家面压一压刘大气焰,也好让其余兄弟分润一些?
你若能分润战功,管他什么西三路都统,又或者是世出将门的,秦凤路诸位岂不就真服了你这个大帅?
然而,吴玠闻言板着那张黄脸,却居然重重颔首:“刘都统所言极是!如此堂堂大战,胜负只在当面主力对决,至于侧翼泥淖之中,便是派出援军,又要几时才能杀干净这么多重甲骑士?反倒是徒劳将兵马虚耗在那里我吴大今日若是往侧翼中发出去半个援兵,都只是我无能!”
赵哲等将目瞪口呆,却又无言以对。
而另一边,赵玖稍微一想,则是忍不住当即颔首正是这个道理嘛,就好像这次金军南下,谁都知道关中得失才是根本,其余各处再怎么稍有得失都只是牵制、兑子罢了而关中得失到了眼下,便是眼前此处胜负最关键,其余各处只要不崩溃便可那继续按照这个道理说下来,具体到眼前,侧翼什么的,只要确保不彻底失利就行,真正决胜负的,只可能是塬上大军汇集之处。
彼处胜,则此战方可称胜!
一念至此,赵玖不禁稍显忐忑,因为目前战事不免太过顺利了一些,而完颜娄室始终不是一个可以让人放松的对手真正的决胜战事肯定还没真正到来。
就在赵玖若有所思之际,忽然间,中军将台之上,杨沂中直接伸手拽了一下赵官家的披风,引得这位官家愕然回头,一时不解。
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发生什么了,因为中军将台上,诸将几乎是一起盯着大营东北侧的左翼战场怔住,而赵玖只是顺着诸将目光一看,也旋即怔住原来,距离吴玠吴大元帅刚刚做出绝不会往侧翼刘錡处派出半个援兵的严正声明还没半柱香时间呢,从将台这里看的清楚,泥淖边缘,就已经有数量不下四五百的弓弩手骑着战马自南面来援。他们临到泥淖前,纷纷下马,却又各自散如泥淖中,寻找泥淖中位置合适的硬地,然后踩踏上弩,加入到了剿灭金军的行列!
不用长着一副千里眼,赵玖也瞬间看明白了,这是神臂弓手!足足四五百神臂弓手!
泥淖之中,金军丧失了机动力,破甲且射程极好的神臂弓便是歼敌、取战功的最好帮手当然,问题不在这里,问题在于神臂弓放在哪里都是对付金军的最好帮手!
而明明吴玠和刘锡这两个军中最实权的人物刚刚还一起强调了正面战场的重要性,可为何还会有人转眼将如此数量的宝贵神臂弓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