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景山乃是个谨慎中有决断的大将,到底是在惊愕之余做出判断,应该就是宋军偷袭,但数量应该不多,所以,他匆匆点起城周边现成的两个猛安,尽量寻来战马,然后便仓促披挂起来,亲自率众来援,看看能不能挽回一二。
走到半路上,正好遇到胡子已经燎干净,却又在那里瑟瑟发抖的大。
高景山见到昔日渤海贵种如此姿态,一面心惊,一面却又稍起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之心,便主动下马,上前递上随身携带的酒水囊袋,并好言安抚问询。
“如此说来,宋军是大股船队、大股兵马自上游顺流而下过来,发起突袭了?”听大断断续续说了些情报,高景山望着火势极大的小吴埽,和空气渐渐有些显现的灰絮,一时蹙眉不止。“光是能装砲车的轮船便五六十艘,三五丈的那种寻常小船也得有两三百艘?而且水路放火,陆地不下五千众自后突袭,水上岸上,万余众同时发动,所以才瞬间得手?”
“若非如此,兄弟俺何至于此?”大喝了几口酒,一时身体稍暖,却是连连顿足。“俺只两千兵,猝然被南人水师堵在水寨之中,三面遭袭水上作战,咱们与南人相比,半点指望都没有,原本陆上不是不能拼命作战,但那火太大,自河面上烤过来,挨着黄河故道的那边根本立足不得,天威如此,与其说是被南军撵出来,倒不如说俺们是被火势给撵了出来。”
高景山一时默不作声。
话说,高景山这个人是有内秀的,另一个时空里,此人以外族身份,前期便为金军大将,然后又在金朝内部残酷而血腥的派系斗争中屹立不倒,一直到海陵王完颜亮主政时期,此人犹然是金军内部高层,确系是个人物。
故此,此时此刻,此人闻得大此言,却已经有了个人的猜度和决断了。
首先无论如何,宋军此番突袭都是破天荒的,无论是天降而来的水师力量,还是敢主动来河北进攻金军的姿态,所带来的震动感都是无以复加的。
真的是无以复加,这种忽然摆在你面前,你却难以理解的事实,对谁都一样。
大为此震动,他高景山又如何不震动?大为此畏惧慌乱,他高景山又如何没有些畏惧与惊疑呢?
其次,畏惧之余他也并不完全相信大的言语,因为理性告诉他,宋军即便是来突袭,兵力也不可能有这么多,然后做到同时三面夹击,什么光是陆地袭击兵马就有五千总共加一起五千还差不多。
不过,其中一些言语倒也无法不信,比如说轮船上安装小型轻便的砲车,再发射泥丸和火药包,射程极广这些东西,很多经历了南阳围城的金军将领都有过点点滴滴的描述,而金军宿将赤盏晖更是拿生命给所有人做了提醒。
至于火药烧起来一发不可收拾,比油料还快,早在靖康中他们便已经遭遇过了,更何况还有如此火势肉眼可见。
故此,高景山很快便在心中得出结论:
其一,水寨和船只已然无救,这是典型的水火之威,且宋军已经得手,如今再怎么补救,都已经摆脱不了此战大败的结果,自己强行蹚浑水,恐怕反而惹得一身骚。
其二,宋军兵力不多,且尚有部分兵马残留在水寨陆地部分,在进行短兵肉搏,还是有一定操作空间的。
其三,自己作为濮阳守将,便是不想蹚浑水,也多多少少要做出姿态,不然都元帅府那里没法跟都元帅粘罕做交代。
一念至此,这位金军万户,却是好言相对身前的渤海贵种:“大将军,我有一言,就怕你不愿意听”
大如何不晓得对方意思,也是赶紧又灌了几口酒,愈发顿足:“高将军的意思俺如何不知道?只是今日之败绝不是俺不愿战、不敢战”
“大将军明白就好。”高景山面色不变,就在野地里打断对方。“不过你我交情摆在这里,大将军有难,我却不能不拉大将军一把!照大将军言语,水中船只已经无救,但宋军说不得还有些许步卒在水寨中。这样好了,我仓促过来支援,大队兵马尚在身后集结,不知何时能到,身侧只有两个猛安但已经足够了。”
大欲言又止。
“大将军,此时须不是你能选的。”高景山正色提醒。“我现在将莫里野的猛安交予你,你自领着他们和你这些败兵往寨中反扑过去,若能有所斩获,说不得可以戴罪立功!”
大半是感激,半是犹疑:“话虽如此,可眼下火势又如何?冲进去真能立足?”
“大将军这不是明知故问吗?”高景山当即嗤笑。“此时你反扑过去,便轮到那些宋军陷入你之前的境地了,河中有火,身后又有咱们大金精锐来袭,立足不得的反而变成他们就是要借火势夹击此辈!”
大这才醒悟,却是第三次顿足。
然后此人也不说话,只是直接举起酒袋,狠狠灌了一气,便双目赤红,直接翻身上了高景山战马,却是连道声谢都没有,就招呼了那个唤做莫里野的猛安以及自己溃兵往水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