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天黑已经不远了,再留在此处,对于没有立足之地的金军而言徒劳无益,而与此同时,他的靠山、他的岳父、他的主帅,却有可能尚在逃亡之中。
于是乎,鹘拔鲁来得快,撤得也快,仅仅是停留了一刻钟,便主动引军顺着潩水北上。
这份决断,自然引来了宋军的放肆欢呼。
“官家,还请小心此人。”
原本完颜挞懒所据的将台之上,重新立定的龙纛之下,岳飞眯起眼睛望着河对岸果断折返的万骑,目送这股烟尘向北而走,却是回头拱手而对,语气严肃。“此将如此果断,绝非之前完颜挞懒与大能相提并论”
赵官家心知对方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因此一场大胜便起了娇气,短期内妄起再战之心,而经过淮上一战后的骄纵,再到此处,赵玖自己也算有了点人生经验,更何况是岳飞提醒的呢?
便当即颔首不及。
不过,人事经验更丰富的赵官家颔首之余却不忘顺势再去询问其余二将意见:“韩卿与王卿以为呢?”
韩世忠此时正在兴头上,自然官家说啥就是啥。
而一旁王彦微微蹙眉,倒也都没有反驳:“臣以为,蒲察鹘拔鲁确实果断,应该小心。”
赵玖点了点头,如有所思,便也不再多言。
且不提蒲察鹘拔鲁的果决让赵官家从沸腾的血液中稍微清醒了过来,只说另一边,完颜挞懒仓惶北走,身后部队先在过浮桥因为通道拥挤而宋军紧追不舍离散打扮,后来又被宋军大面积追击,却是早已经狼狈不堪。
一直奔跑了十余里,才好不容易看到一处浅滩,然后自然要赶紧试探,以图从此处带着仅存的几十骑渡河到对岸寻自家女婿。
然而,待几名金军骑士小心试探了浅滩,完颜挞懒等人也赶紧解甲完毕,正准备从此处浮马渡河之时,忽然间,旁边初春黄中带绿的芦苇荡中,却是涌出一波装备怪异之人,为首一人更是压抑不住心中喜悦,当面大呼:“你这鸟厮,脱了衣服,是在找爷爷吗?!”
挞懒等人抬头一看,登时心下冰凉,原来,此人赫然是战前找了许久的李逵!
且说,李逵着实是个精细之人,他不但料到自己可能会有危险,早早混入民夫营中,更是在战斗发生后早早从浊潩水浮桥上逃走,以图在乱战中保命。
非只如此,过河之后,他又不是纯粹逃亡避战,而是稍微在浊潩水那边观望战局,待发现宋军气势如虹后,复又干脆拦住了一股百余人的逃亡武装民夫,报出了自己的官职来历金人今日大举搜索此人,民夫营人尽皆知有此人物,如何不信?却是在李逵半忽悠半胁迫之下,主动领着这位官军统领来到此处浅滩,以图戴罪立功。
只能说,李逵是真的精细了他情知自己这几十个民夫留在浮桥那里,殊无堵截可能,所以早早寻到这处浅滩,却又在见到挞懒等人赶到后强心忍耐,一直等这些人脱了甲胄准备渡河前一刻,方才率众跃出。
而挞懒一行人本就丧胆,此刻又几乎脱了个精光,待见到李逵神兵天将,别人倒也罢了,挞懒本人几乎是瞬间便又被惊骇到陷入那种等死状态。
也就是同样脱了甲胄的洪涯,努力指挥那剩余十几个脱了甲胄的金军上前在浅水滩上迎战,然后与一些文士簇拥着挞懒赶紧浮马渡河。
然而,双方士气差距如此之大,又没了甲胄优势,金军十几人虽然骁勇,却也一时被偷了军械出来又以逸待劳的数倍民夫给压制的不行。更不要说李逵本身也是京东出身的好汉,在老家沂水素来是仅次于扑天雕李璋的人物,不然如何割据密州,坐上一把交椅,又如何到了东平府还被梁山泊张荣接纳呢?
故此,只见这李统领光着膀子,露出雪白的腱子肉和花哨的刺青出来,一手持刀一手持一面大木盾,却是裸衣来战同样裸衣的金军。
而双方接战,不等那边挞懒走过几步,这边李逵便几乎瞬间砍倒了三四人,然后便冲破阻拦,并直取毫无遮拦的挞懒。
几刀下去,护送着挞懒的几个降人文士也死了两个,干脆做鸟兽散,而挞懒此时都已经姚认命了。
但天不绝这个糟老头子,就在这时,一箭力道十足,隔河射来,居然登时射中李逵肩膀,而李逵仓促弃刀扶盾,再行观察,这才发现对面不知何时已经聚集了金军大队,却是瞬间无奈。
不过,对面仓促赶来,以至于不得不下河中射箭营救的蒲察鹘拔鲁比李逵更惊慌,因为李逵一拨人冲出来,却是将挞懒身边的护卫惊散了七七八八,战马也都失控逃走此时对面挞懒身侧只有一个瑟瑟发抖的洪参军而已。
敢问,一个糟老头子,一个南人文士,脱得精光,又没了马匹做倚仗,如何能过此湍急浅滩?二人相互扶持,仓皇走了几步,便踉跄失控。
而更糟糕的是,潩水上游河水宽阔,金军射程根本够不到对面,只有他蒲察鹘拔鲁一人来到齐腰身的河中,高高抬起硬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