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的看了他一眼,在他看来,这种一眼就能看到底的戏码,身为四大部王之一的栗准竟然要经他提醒才能察觉,实在是有些无药可救了。
这些年来对他的培养教育,难道全喂到狗肚子里去了?到头来,他除了继承了老友凶狠的长相和吃人的技能外,内里的东西却是一穷二白。
可他终究还是老友唯一的儿子啊。
老楼薄王这般想着,旋即又想到,他们兄弟俩当年为了族人存亡殚精竭虑,每每秉烛长谈,通宵达旦,外出征战,往往为了一个伏击蹲在坑里一趴就是几天几夜,蚊虫围扰,毒瘴缠身也纹丝不动,到的最后,栗准他爹熊一样的身体硬生生给折腾成病骨头,老楼薄王最后去看他的时候,对方已经躺在床上起不来身,只是牵着栗准的手对着他‘啊啊啊’的,唯有眼里发着光。
直到老楼薄王过来牵过栗准的手,他才闭上了眼睛。
回想老友这一辈子,用三过家门而不入来形容也丝毫不为过,到的最后,为族人贡献一生的英雄倒下时,他的身后事却如此凄零,不免让人唏嘘不已。
有些人,他们倾其一生去做些什么,并不是因为他们想得到什么,而是他们就想这么去做,他们因此而成为伟大的人,那些战死在沙场的,消融成枯骨的无名之人,同样如此。
平凡中有伟大,伟大之中也有平凡。
老楼薄王看着巨汉,过了好一会,才说道,“栗子啊......你今后还是要少吃一点生人,那些熟肉,用火烤过的,吃起来味道不更好么?而且也更健康啊,你爹以前吃生人,那是因为实在穷的没办法了,也有为了吓人的成分在里面。现在不一样了,大家条件都好了,可以住好屋子吃好羊肉了,所以那些陋习,能改就改改吧。”
巨汉栗准继续瞪大眼睛:“阿耶也觉得汉化是好事了?”
“汉人...不可信,但他们一些先进的东西还是可以学习学习的。”
“可是大家都吃生人,咱们寨还有易子相食的...”
老人皱了皱眉头,竹竿一敲地:“那就让他们改!你是唐取部的王上,还不是你说什么他们就得做什么!”
“可他们不听我的,我就只能杀啊”巨汉委屈道,“要是阿耶连杀也不让我做的话,那他们就更不听我的了。”
“哎!”老人叹了一口气,胸脯收起,又垂下,苍老的神情似悲似叹。
这种事情也要他管的话......
“你若管不来,让你堂叔管,他年轻时跟着你爹很长一段时间,见识和能力还是有的,栗子!你跟着旁边多学学,你是十万族人的王,这种事情可不是儿戏,听懂没有?”
“哦,知道了。”巨汉乖巧的点点了他的熊头。
老人闭了闭眼睛:“你回去吧,最近把精力都放在训练战士上,虽说我们不表态,但相关战事上的准备还是要加紧,有备无患......唐简儿那边的事你就不用管了,你也管不过来,让你的从属配合我就好,我会安排好一切。”
“好。”巨汉点点头,他起身,转过去朝石楼门口走了几步,又忽然顿住,身形霍然扭过来,在对准老楼薄王时,身上的杀人戾气突然一闪而逝。
“阿耶。”
“什么事,说。”老人闭着眼。
“我有事想说。”
老者睁开眼,看着他。
他知道,以栗准的直爽性子,以往都是有事说事的,他们之间,绝不至于如此惺惺作态。
“你说,我听着呢。”
“就是...”巨汉神情扭捏着,两只熊掌绞在肚前,紧张的捏着,犹豫了好一会才说道,“我有一个属下,他跟我说,说阿耶一直不让我管事,是想架空我,好夺唐取部的权,他还说,堂叔是你的人,这次试探唐简儿,用我的人不用阿耶的人也是,他说您这是故意在削弱我的实力......当然,我是不信的,我还把他抽了一顿,嘿嘿~”
老人的眼睛睁开,睁大,他不再看巨汉,转而看向地面,看向与竹竿与地面相触的交界面,单调的节拍响起。
“是谁跟你说的。”
“就我一个属下。嘿嘿~”
“此人当杀。”
“那我回去就把他杀了,嘿嘿~”巨汉憨厚的笑着。
老人抬起头,深深的看着他,巨汉也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两人对视着,外面的雨声从蓬勃如鸣逐渐变得淅淅沥沥,青色的雨幕透过木门折射进来,与昏黄的火光交汇出两人诡异的烛影。
过得好一会,老人才收回目光,他转过身去,发出比先前更加沙哑的声音。
“你走吧。”
“好。”
巨汉再无犹疑,身影隐入雨幕中。许久之后,雨声复又大了起来,白光兀地一闪,将昏暗的石屋照的澄亮,布满嶙峋的粗糙石壁显露出来,上面刻着一个又一个莋都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