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我做的这些事情是好的?”
“自然是好的。”
“好在哪?”
“那些流民,能拿着刀器抢百姓,肯定不是什么好人,至于那个王氏的师爷,恶行恶状的,就更不是好人了。”陈恪这时正色说道,“师傅出剑,是为了救那两个无辜的母女,出钱买粮不仅救了那几个农人,还给那些流民指了条活路,至于那些流民听与不听,又确实不关师傅的事,毕竟师傅是魏贼的摸金校尉嘛,能管这么多已经挺不错的了。”
“那王氏,可是刘备下辖的大族,你如何觉得他们恶行恶状?”
“这点,师傅不也说了,他们这么多年来不仅没有与民实惠,反而侵吞土地,百姓之所以会流离失所,有大半是他们所赐,师傅厌恶他们,反倒说明师傅心中有正气了!”
眼见陈恪振振有词的说着,痛陈世族土地兼并的危害,继而他又冷静分析蜀中如今的态势,说汉主新败,蜀中局势不稳,此时对这些大族只能睁只眼闭只眼,却也只是一时纵容,他接着又陈述蜀汉丞相诸葛亮正在颁发和执行的新法《蜀科》,言明自刘焉刘璋以来蜀中‘德政不举,威刑不肃’的弊端,并口口声声说,只要再过个四五年,陛下喘过气来了,丞相就会加大力度好好清算这些强抢民田的恶族。
他平日里文言学的不好,道理还是懂的,再加上天资不差,此时讲起大白话来滔滔不绝,却也话粗理不粗,只是说得片刻,旁边那些歇脚的行人就大多停下嘴边的话题,凝神听着这边对蜀中局势的分析,不时的或有明处暗处的目光投过来,暗暗为此子的见地称奇,毕竟,眼界决定格局,陈恪的格局虽比不上刘备集团的核心精英,但他作为一个有名有姓的亭侯,成天混迹在许靖的经学课堂上,比之这些寓居野地的江湖人士,多少还是能扯出一些东南西北来的。
等他一语话毕,围坐在几个火堆边的行人都有些沉默,而打破这次沉默的,竟出人意料的是那个一直沉默寡言的史阿。
白日里头的晴空万里致使夜晚的天空也繁星璀璨,犹如黑幕上点缀的荧光,发出令人迷蒙的光芒,史阿就着这片夜色与篝火,在草堆前将自己盘起的双腿缓缓撑开,然后整个身型都立了起来,木匣里铁剑嗡鸣,嗖的一声落到了他的手中,他一如前日站在东吴驿馆的院墙上那般,手臂微微张开,将长剑摆出斜立的形态。
剑尖抵地,剑身似水。
他身旁的四名刀客似是见惯了他这般模样,顷刻之内刀出鞘,对着半塌方的院墙,紧张的戒备着。
这座破院落是官道不远处一个废弃的小田庄,兴许是因为连连战乱或是盗贼肆虐,这一片本来还堪种植的田地早已荒废许久,成为野草和虫蛇的后花园,独留这座无人居所的院落在逐渐的破败中诉说他曾经的故事。
然而此时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史阿握着剑,举目望着墙堵外的黑夜,黑夜里篝火映射的半截墙垣折射出巨大的火堆和盘踞在它们周围的人影,有人微微转头看向他们,那墙堵上的巨大头颅影子便也随着他们缓缓挪动,看起来尤为瘆人和恐怖。
史阿突然说道:“我是魏官。。。你是我的俘虏。。。”
陈恪笑道:“我是你的俘虏,你是我的师傅,咱俩,各论各的!”
“呵,”那中年男人终于轻呵一声,与此同时,院外积雪未消的野地里发出一声轻微的脚踏声,那声音轻的细腻,及至被踏的冰雪突然迸裂,声音才陡然变大,而紧接着,整座院落外原本宁静的天地就在转瞬间布满了急促而纷乱的脚步声!
“贼人就在此处!上!抓住他重重有赏!”
“他是那群作乱流民的同党!王氏族内下了大赏金来悬拿!”
“贼人会武技,注意阵型!注意阵型!”
墙外纷乱的叫喊声一时四起,混乱中,陈恪就只听到那中年人在轻呵后不紧不慢的说了一声。
“且看好了,我今天便教你一套剑招。”
史阿将斜立的长剑握起,呈竖直状态的举过他的头顶,然后下一刻如流光拭水般斩了出去。
这一次,陈恪看见了他出剑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