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六章:天罡临北斗,沧海济群英  沧海楼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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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在楼梯口,掌柜先生推开算盘,把毛笔搁在架山上,朝着各位食客摆了摆手,说道:“江湖很大,而我们很渺小,总有一些人不具备复仇的力量,他们只有两种选择,苟且偷生的活,或者死。死是他们最后的尊严——但不到万不得已,他们还要活着。活着,才有希望。”

酒楼中一片沉寂,方才喧闹吵嚷的食客们,此时皆归于平静。他们或低头思索,或重新斟酒沏茶,谈论声如同野火烧不尽的春草,渐渐又在人群中滋生,酒客手中的刀与掌柜先生说过的话,都只是沧海楼中的小插曲,长久以来,他们见得多了。

不知何时,从酒楼外走进来一位客人。

这位客人布衣麻鞋,衣襟鞋跟处有些许褴褛破损,背后斜背着一柄长剑,鎏金剑鞘,沉香剑柄,与他的衣着并不相称。他抬腿迈入酒楼,随后径直走到柜台前,伸右手屈双指于柜台上轻敲三下。

掌柜先生微抬双眼,那是一只修长有力的右手,骨节突出,青筋起伏。再往上看,此人身材高大,鹤骨松形,双目炯炯有神——都说人靠衣装,可这位客人神威内敛,气度不凡,绝非一件破衣烂衫可以遮蔽的了。

“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眼下还不到时辰,酒与茶管够,下酒菜只有冷牛肉、炸花生和凉拌笋这三样。”掌柜先生连忙拱手笑道。

“五斤好酒,五斤牛肉。”

“三十年份的金琥珀如何?”

背剑客人摇头说道:“金琥珀滋味醇厚,却失之辛辣。我喝不惯。”

“金琥珀虽辣却甘,与冷且重的白切牛肉正是绝配。也罢,舍下还有三坛梅花落,不知客官能饮否?”

“梅花落色殷红如血,入喉则清冽如雪,实为酒中之极品,可惜味道淡薄了些。”

“不合君意?”

“性烈则伤身,性淡则寡味,皆非我所欲也。”

“不知客官所欲者何?”

“早就听闻沧海楼掌柜先生善以赤梅酿酒,世人皆称之为‘火龙眼’,在下早有耳闻,不知今日可与此酒有缘?”

掌柜先生笑道:“您来的正巧,如今已是孟秋时分,今年的第一批赤梅酒方才酿成,正在后院,您随我来。”掌柜一边伸手相让,一边朝后院的方向吆喝:“施先生!”

布帘挑起,从后院走出一人。面如冠玉,青巾素衫,手提一架铁算盘,紧走几步来到近前,颔首道:“掌柜的有何吩咐?”

“施先生,替我照应一下柜上,我领这位客官去后院品一品酒。”

后院靠北有间耳房,掌柜先生把背剑客人领至西数第三间。推开门,一阵酒香便扑面而来。掌柜的上前两步,搬开一只酒缸,地面上显出一个五尺见圆的地窖口。“客官,此处便是沧海楼的酒窖,所有美酒尽藏于此,您随我来。”

酒窖内是一条笔直的甬道,两侧石壁架着长明灯火,各式酒器酒具整齐地列在墙边。掌柜先生如数家珍一般,为客人介绍这些陈列的美酒。背剑客人突然冷笑道:“掌柜的,好手段呐。”

“客官何出此言?”

“方才酒楼中那位手提算盘的账房先生,我若没看错,他便是江湖中人称‘铁算子’的施九章施大先生罢。”

“正是。”

“若没有手段,如何能将这样的高手纳入麾下?”

掌柜先生朗声大笑:“不愧是万剑阁阁主,这份眼力与胆魄,实乃晚辈生平仅见。”

“可我的眼力还差些许。”

“哦?”

“我看不透你。”背剑客人的目光陡然凌厉,仿佛他这双眼便是一柄利剑,“沧海楼号称江湖之眼,天下就没有他们打探不出的消息,这座酒楼的掌柜先生,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呢?”

“阁主谬赞了,众生百相,沧海遗珠,在下不过是一个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罢了。”

万剑阁阁主摇摇头,不置可否道:“看来你并非领我来此品酒。”

“阁主此言谬矣,真正的美酒虽不在此处,但却也不远了。”

“此话怎讲?”

“美酒虽可醉人,但良人更胜美酒。”

“此处可有良人。”

“由此向前三百步,便有一位良人。”

万剑阁阁主抬眼望去,只见前方一片昏暗,两侧火把朦胧,隐约有一道石门。石门背后便是那良人美酒了么?阁主的心正如那团朦胧的火光,似乎于晦暗中捕捉到了一丝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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