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便是甄玉秀安寝的地方,入目之处尽是女儿家的东西。
他有些后悔,方才该让佟湘玉上楼才是的。
且不说梳妆台上,琳琅满目的胭脂水粉,便是去翻检被衾,或是箱中衣物,也极是尴尬。
白展堂先检查了几处常人藏东西的所在,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却找出一本蝇头小楷,上面细细地抄录着柳宗元的诗词。
柳宗元虽是当世出名的白衣卿相,却也是惯常流连烟花柳巷的风流才子,在闺阁内的名声,并不好,也难怪甄玉秀要偷偷地抄录。
将诗集按原样放回,只剩下床褥和衣箱了,白展堂正自踌躇,是否要把佟湘玉叫上楼,忽听外间传来人声,应是有人来了。
前庭通向小楼,另有一条小路,比他们来的路,要近得多,白展堂还未来得及,下楼提醒佟湘玉,便听见楼下传来一声尖叫:
“你!你竟擅闯小姐闺房!”
两个丫鬟搀着甄玉秀立于门口,直直地盯着,僵立当地的方白羽,后者手里,正拿着一幅百年好合的绣品。
“额..我是来避雨的。”
方白羽赔笑道,赶忙放下手中的绣品,还把它按原样铺平,示意完好无损。
看见那幅绣品的图案,甄玉秀的脸色愈发苍白。
丫鬟怒道:
“真没想到,南阳府的人,竟是这般的无耻淫贼!”
这说话的丫鬟便是昨日书房中的那个,昨日她便见方白羽的目光对小姐不规矩,没料到其今日,居然更是胆大到闯入闺阁。
“淫贼?”
还是第一次被人冠上此等称呼,方白羽看上去有点呆,我..
“还不赶紧出去!”
方白羽向楼梯扫了一眼,顺从地往门口走。
两名丫鬟护着甄玉秀,躲瘟疫一般地避着他。
“对了,白大人和那姑娘呢?”
甄玉秀忽然开口叫住她。
“他们..”
方白羽迟疑片刻,
“我和他门走散了。雨下得太大,所以我们..”
他指手画脚地比划了一通,说道:
“光顾着躲雨,没留神就到了这里。”
正说着,白展堂和佟湘玉自甄玉秀的身后淋着雨,信步而来,沉声道:
“原来你在这里,可让我们好找。”
方白羽回身瞪大眼睛,看着佟湘玉,狠狠地白了他们一眼。
白展堂没再理会他,朝甄玉秀道:
“方弟年轻不懂事,不知此处是姑娘的闺阁,若有失礼之处,还请姑娘见谅。”
“白大人言重了,怠慢贵客,是玉秀失礼才是。”
“既然府上多有不便,白某等,这便告辞了。”
“白大人慢走,我请丫鬟打伞领你们出去,莫再迷了路。”
“如此,便多谢了。”
听他二人你来我往地客套,佟湘玉心中暗自发笑,这般酸文假醋的事情,倒是挺适合这臭猫的。
待丫环将两人送出白府,白展堂才轻舒口气,叹道:
“方才真是好险。”
方白羽不以为然道:
“白大哥,横竖里,你们轻功好,从楼上跳下来就成。倒霉的是我,好端端的倒成了淫贼。”
见到白展堂与佟湘玉从甄玉秀身后冒出来,他虽然吃了一惊,不过转念就想明白了。
“楼上可有什么好东西?”
佟湘玉问道。
白展堂摇摇头:
“藏了本柳宗元的词集,看不出有何疑点。”
“柳宗元的词集!”
佟湘玉喜出望外,说道:
“我也有一本,没料到这位甄小姐是我的同好。你喜欢么?”
她仰头问。
白展堂迟疑,他素日公务繁忙,实在没有太多时间品味诗词,记忆中,仅对其中的几句有模糊的印象。
“问春从此去,几日到秦原。——这可是他的?”
白展堂不能确定。
“对,”
佟湘玉欢喜道,“凭寄还乡梦,殷勤入故园。——我二哥也喜欢这首五言绝句,没想到你也喜欢。”
白展堂微笑,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觉得荣幸:
“楼下可有什么发现么?”
“除了那些绣品,就都是些日常起居的东西,没什么特别之处。”
佟湘玉歪头想了想。
方白羽说道:
“不过,有一点很确定就是,看得出甄士隐很疼爱她,屋里的东西不仅周全而且精致,是花了心思搜罗来的...现在我们怎么办?”
“湘玉姑娘不是困了么?”
“是啊!”
佟湘玉伸展下双臂,倦倦地打了个哈欠,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