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有了四个多月的身孕,先前劳于军务,接到讣告又是伤恸过度,若非身体素来强健,这孩子早就保不住了。
蔺晨一边摇头叹息“上辈子欠了你爹的”,一边飞书招了卫峥的夫人、浔阳云氏的医女云飘蓼过来,两人一内一外,费尽心思几个月,好容易保到了那孩子平安落地。然而孩子在胎里就受了亏损,生下来连吸奶的力气都没有,最初一个月,全是用小勺子一勺勺喂进去的。要不是云南四季如春,光是冬天风寒就能要了他的小命。
最初三年,蔺晨便没有离开穆王府一步。开始整夜整夜地目不交睫,或者刚刚睡着,就被侍女隔窗喊醒;到后来眼看着那孩子一日日会爬会走,能跑能跳,菜蔬鱼肉样样都能吃了之后便一天天地好起来,不再是之前抱出房门就能病一场的样子,他总算松了口气,可以四下里走走,尽一下身为琅琊阁主的职责了。
然而,就是他、云飘蓼、素谷主和晏大夫会诊着,药王谷的珍稀药材流水般地供着,小沐这孩子,也只能调养到如常人一般,要想在武学上有多大成就是万万不可能了。
想到这里不免有些气闷,一口仰尽杯中残茶,便要告辞。茶杯还没放落桌面,房外忽然又是一声惊堂木响,楼下中庭再度发声的又是先前那个老者,说的是十多年前公孙家族避祸入江左,束中天追杀过江,江左盟新任宗主梅长苏亲临江畔相迎解纷,江左盟之名始扬于江湖的一段传奇。
小沐应该正在外面玩吧。孩子出来一趟不容易,且让他多听一会儿——蔺晨悄然改了主意,倒了杯茶,继续小口抿着。听了几句望向对座,萧景琰神色幽远,似喜似悲,全神贯注默默聆听,已经全然没有心思再说话了。
待得这场书讲完,房中两人不约而同地长长透了口气,跟着又是锣鼓铿锵,丝竹聒耳。座上两人各怀心结,萧景琰默然无语,蔺晨更是眼睛半睁半闭,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打起了拍子。直到歌罢舞歇,蔺晨敛目倾听片刻,眉尖忽然一跳:“小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