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崎岖的小路向前蜿蜒,小路中央,一个瘦小的娃儿步履蹒跚晃晃悠悠地向前走着,可走着走着,这瘦小的娃儿一头就栽在了地。
娃儿,你咋了?
这娃儿迷迷瞪瞪地微睁着眼,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紧接着,他就晕了过去。
这是当初二娃饿晕在路的情景。
只是这一幕,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师傅倒下的一瞬间,如一道白光般再次闪现在师傅的脑海里。
师傅,师傅……
老汉,老汉,你怎么了?
这是咋回事,刚才还好好的,快叫东家……
一时间,忙忙碌碌的工地顿时安静下来,干活的壮劳力们纷纷围前来,几个力气大的小伙子在年长者的指挥下,赶紧把师傅抬在院墙边的稻草堆,一个劲儿地掐着人中。
其他离得稍微远一点的劳力们,见这边倒下了人,也纷纷放下手中的工具,迅速围了来,圆圆的脑袋挤在一起,就像一堆腌熟了的咸鸭蛋似的,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其中,一位年长的劳力说,兴许是猛然一起身,眩晕了才倒下的,不会有啥大事。
众人连连附和道,就是就是,这种情况并不少见,等下就会醒过来的。
个别与二娃年龄相仿或者是已经熟悉的劳力们,拍着二娃的肩,也纷纷安慰说,二娃,别担心,你师傅不会有事的……
只有二娃一个人怔怔地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形同雕塑,一双漆黑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的惊慌与不安,只有无尽的空洞在眼眸深处不断蔓延……
因为他知道,那一天终于到来了。
就在刚才,二娃和师傅正一首一尾坐在一个大木桩前,二娃拿着凿子在雕着盘龙,师傅手持刻刀正刻着祥云,两个人手法既准确又迅速,就像彼此间商量好了似的,不一会儿就雕好了一个又一个图案,那是因为两个人都在想着同一件事:尽快完成手的雕活儿,二娃就能早一天回家迎接干娘来接他了……
可是,就在二娃对师傅说,师傅,咱们转一下木头吧。
师傅这刚起身,几乎没有半点征兆,就一头栽在了地。
这会儿,小院外面传来了一阵阵疾步走来的脚步声,大家赶忙扭回头看,只见族长在一个劳力的带领下,拄着拐杖已经走了进来。众人纷纷让开位置,族长在师傅跟前蹲下来,先是探了探师傅的鼻息,紧接着拉过师傅的手又号了号脉,眉头轻轻一皱,转身就问当家的,叫大夫了没?
叫了,一会儿就到。
族长点点了头,扭头又看了一眼身旁的二娃,表情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对当家的说,等大夫看完了,叫二娃一起到我屋里来。说完就慢悠悠地往回走去。
过了一会儿,大夫到了,是一位就连胡子已经花白了的老中医,这老中医给师傅号了脉,同样轻轻地皱了皱眉,捏开师傅的嘴,看了看舌苔,紧接着,换了师傅的另一只手又号了一次脉,这才慢慢地站起身,对当家的说,在这说,还是哪儿说?
当家的回答道,到我爹屋里说,二娃,你也来。这脚步还没有迈出去,当家的转身又对众人说,你们把他抬回屋里,其他人都散了吧。
二娃看着三两个人抬起了师傅,而当家的和大夫二人已经走到了院门口,正等着自己,这才低着头一步步跟了来。
等到了族长家的院子里,远远地,二娃就看见族长正坐在堂屋里的太师椅,边喝着茶边等着大夫和自己过来。
族长,大夫刚跨进门,就跟族长打了声招呼,显然他也是刘姓的本家,并与族长相熟多年。
嗯,这病人咋说?族长端着茶回应了一句,目光却越过大夫,直直地向他身后的二娃投射过来。
怕是日子到了,过不去了。大夫说的很小心。
还有多久?
就这些天吧,最多不超过三两天。
听了这话,族长放下杯子,缓缓站起身,边往前走边沉吟道,跟我断得一样。
等他走到二娃跟前,看着这个已经长成半个小伙子模样的年轻人,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问道,二娃,你早就知道吧?
二娃沉默着点了点头。
那你是咋想的?族长问。
半晌没有声音,又过了一小会儿,二娃慢慢抬起头,轻轻地回了句,我想带师傅回家。
……也好,族长略微思量了一下,语气郑重地说道,按理说,这起新宅的时候,忌讳出这样的事,如果是生个病闹个灾的,也就无所谓了,可是这事关人命的事……总归是个大忌讳,二娃,你能理解吧?
二娃点了点头。
那就这么着,族长继续说道,吃了饭我就给你安排辆车,送你们爷俩儿回去,等办完了事,你再回来,工钱不扣,还照以前说好的给,你看怎么样?
嗯。二娃的声音压得很低,心里就像从天掉下来一块石头似的,感觉越来越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