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手应邀,江小公子病愈之后,心中虽还不释然,但终归是再也不敢去招惹高门房。只是每次经过,必然冷哼一声,小孩子心性,吃下的苦头终究是难以放下。
直至某日,京都内有饥民涌入,武功高强的贼人混杂其中。临夜之时,便在江府开门释善时,便要伺机而动,欲掳了他去,想以此作为胁迫。是这沉闷寡言,雷打不出一个屁的门房自那朱门之中大步跨出,一脚踩碎了青石街面,面对冷硕硕的刀剑寒光,他单手托举门前石狮作为武器,赤手空拳将贼人锤杀。
只是那面目上,却也多了几道自下往上的血淋淋疤痕。
彼时,朱门之前,身材单薄瘦小的江小公子望着这站立犹如山岳般的男人,不自觉的泪流满面。
此刻,长河河边,性子好似平静深水,丝毫不起波澜的江鱼望着那挎刀的男子,眼圈不禁微红,深吸一口气,面上慢慢漾起笑来,沙哑问道:“阁下,屋中备有鱼宴,可是要来尝上一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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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四喜,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江鱼无关甘霖,不期花烛、不愿金榜,想来也只有这他乡遇故知,才足以让他情绪波澜不定了。
沧海桑田,七载时间足以磨削许多,江府早已成京都一地瓦砾,曾经繁华都成过眼烟云。江鱼也在山间风餐了七年时间,他日日望着好似一成不变的山景,绷着神经在北崖端一遍遍挥剑练剑,在深夜被噩梦惊醒。本以为自己性子已被磨的好似山间的青石一般,风吹雨打都屹然不动,可人终究是人,那份喜悦在心中涌上,他也是难以保持平静。
此时小小的酒肆内,老店主与李小娘有些忐忑的望着坐下的大汉,不待江鱼介绍,便先离了位,为他们腾出空间来。李鲤倒是好奇的抬头打量着高门房,他心里也有几分慌张,但看到江鱼也在一旁,便也放下心来。望见这小子滴溜溜的视线望来,后者笑了笑,面善的刀疤如同蚯蚓一般蠕动起来,却增添了几分狰狞感。
李鲤便不敢再张望了,视线放在桌面上的鱼骨上,好像发现什么有趣事物一样,埋着脑袋不做声。
高门房身材依旧魁梧,七载的时间没有压垮那挺直的脊背,依旧给人山岳一般的安稳感。江鱼唤来老店主,多添了一份碗筷,便邀他落座,可一直在端详着江鱼有些清秀的面孔的高门房就如同七年前那般直愣,只是面上掠过一抹温和的笑,不住的摇头,“怎么敢和少爷同席?这于礼不符。”
“哪里还有什么少爷...”江鱼亦不掩饰心中的欢喜,望着他面上的刀疤,那正是因为自己留下的印记。
“高叔,这里只有两个江湖人,又何须拘束些礼数。”
这一声“高叔”,让这个木楞如同石头般的大汉动容,他眼圈通红,单膝跪在地上,沙哑着嗓子道:“少爷...”
话尚未说完,江鱼一把便搀住他的肩膀,生生将他托起,为他拍去肩上尘土。
李鲤有些惊愕的望着眼前,却被江鱼一个眼神投来,锁着脖子小心翼翼的跑开了。
江鱼硬拉着他肩并肩坐在一起,为他夹来细嫩鱼肉,轻声问道:“高叔,你怎么在青州?”
高门房低头看着碗中鱼肉,沉默了片刻,还是轻声道:“自那场刺杀之后,老爷便察觉到了不对,一日寻得机会便安排我重归江湖,落脚青州。虽然不曾有半分过多叮嘱,但我暗自思量,以为老爷是在布置后手,便从青州再入江湖,以三载时间登临青州武林盟主位。又花费四年时间收拢江湖势力,打造麾下江湖势力尊胜门,暗手在青州北通山布置有甲士三千众。”
顿了顿,他将鱼肉送入口中,细嫩如豆腐的鱼肉咽下,那目光里隐隐有泪光闪烁,放在膝上的拳头也不禁攥紧,“只是...太快了...江府之灾令我未曾反应,彼时万事都未成形,我正值争夺青州盟主位。”
“等到消息传来青州时,已经太晚了...”犹如山岳般无论何时都不会弯下脊背的汉子,说道这里,言语竟哽咽了起来。
“高叔...非你之过。”江鱼拍了拍他粗糙的手背,叹息道:“你做的已经足够好了...”
“少爷!”高门房却直接起身,双膝跪地,泣不成声道:“这数载一来,我夜夜难眠,老爷逢难、江府遭灾,我未能帮到分毫...”
“朝廷说是京都火起,乃是天灾...我不信!一个字都不信!我本以为少爷也...但天之有幸让少爷逃出,让江家血脉不绝!我们要报仇...血债定要以血偿!尊胜门与三千甲士如何处之,为江家报仇雪恨,还请少爷明示。”
“报仇么...”江鱼抬头,酒肆的屋梁遮住了头顶的月光,目光所及不过一片昏黄蛛网,他喃喃自语道:“我也日夜想着报仇...我的父母姐姐都没在那场大火当中,从在北崖端第一次握剑的时候,我就时刻想着报仇!”
“只是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