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由随着母亲来到偏堂,不待他母亲启齿相询,就迫不及待地开了口:“母亲方才问儿之事,子由所知亦不甚详细。”
说到此处,许是刚才走得急促了些,此时口渴,拿起桌上茶壶就给自己倒了杯茶,也不管冷热,咕噜咕噜两下喝了个精光。
饮下茶水,“啊”地一声爽叹,这才继续开口:“昨日我与哥哥去街上观灯,母亲是知晓的,我与哥哥本在那街上看灯,我见那些灯商们卖灯的摊上多挂有灯谜、联题,一时兴上心头,拉着哥哥去猜灯谜,对对联。遇到一绝联,我心中故意要抓弄哥哥,便指那联与哥哥,叫他对,哥哥果然一时被难住,好一阵思索,好在哥哥才思敏捷,终于若有所悟,正欲与我说那下联,谁知”
程夫人(即苏母)正听得仔细,心想子由终于要说到正事上了,哪知子由却在此处把话搁住,纵是她历来好脾气,此时也忍不住怒目一瞪,笑骂子由:“速速讲完,凭地学那些说书人,消遣为母。”
“母亲勿怪,却不是有心消遣母亲,而是讲得有些口干啦,这就接叙。”子由满脸笑嘻嘻地又继续开口。
“谁知,哥哥尚未说出那下联,身后一道女声已抢了先,对得又工整又合理,哥哥转身一看,瞬间就愣在了那,那女子也属实长得温婉美丽。待那女子走后,哥哥依旧愣在那里魂不守舍,我有心取笑哥哥,便与他说了我识得那女子的婢女,他听后便急匆匆地拉我回家,说是要与父亲商量那入学之事,嘿,定是动了春心,我却看得出来。”
“哦,你方才说你识得那婢女,讲细些。”苏母不给子由喘气的机会,又要他继续讲。
“那婢女正是邻县青神县王学究府上的婢女,唤作知画,我去岁游学时在青神县见过。”
“可是那王方王学究?”
“正是。”
苏母听此,顿时就喜上眉梢,她本就是青神县人氏,人说故土情深,青神县不就是她的娘家么,子瞻看上的竟然也是青神县女子,果真是天定姻缘。
“如此说来,那女子大概就是王学究之女,哈,如此说来,却是一桩好姻缘,你去与你哥哥读书吧,切记不可吐露我问你何事。”
当下挥手打发子由去读书,自己却喜嗞嗞地走进了内堂。
苏老泉(即苏洵)昨日人逢喜事精神爽,多饮了几倍,直睡到此刻方醒,头依旧隐隐胀痛,正要唤家仆端来热水洗涑一番,突见苏母满脸喜色走了进来。
不禁开口笑问:“夫人一大早有何喜事么?”
苏母上了前来,喜笑颜开地对他讲:“老爷,不仅是喜事,而且是天大的喜事。”
“哦,你快说是何等天大的喜事。”
苏母忙与他讲了子瞻之事,苏洵听完哈哈一笑,“果真是月老搭的好线,我们先不与他讲,叫他即日便去青神县中岩书院入学,我也一起去,单独与王方商榷此事”。
苏母突然叹息一声,说道:“子由也已十六,却不知他是否有心仪之人,若是他兄弟二人皆觅得眷属,我便知足啦。”
苏洵已把脚上靴子穿好,听见程夫人的话语,笑着说:“此事不急,便是子瞻之事,也尚需时日,你且宽心吧。”
却说子瞻,坐在书房内,手里拿着书卷,却哪里看得进去,心里猜到子由被母亲叫去定是询问昨晚之事,心中忐忑之际,见得子由进来,不禁问道:“子由速与我说,母亲唤你何事?”
子由早在进来之前已相好对答之策,果然一进来就被哥哥问话,忙摆手笑道:“嘿,能有何事,不过是问我是否想同哥哥一起去那青神县求学而已。”
子瞻看子由说得自然,脸色自若,看来不似说谎,顿时也心安了下来。
早饭时,苏洵与子瞻说起那求学之事,子瞻一来对那王学究敬仰已久,二来昨晚从子由嘴里听得那婢女原是王方府上之人,心中本就跃跃欲往,毫不犹豫便答应了下来。
当天晚上,子瞻又是辗转反侧一夜未眠,脑中全是那音容笑貌,那声音,怎么也挥之不去。
第二天一大早,早早地,子瞻子由便被苏洵叫了起来,二人洗漱完毕,苏洵便吩咐二人赶快收拾行李,今日启程去青神。
草草地吃过早饭,福伯牵来三匹马,套鞍放好行李,辞别苏母,父子三人翻身上马动身。
出了眉山城,子瞻子由少年心性,纵马疾驰,二人有心比试,一个比一个撒得还欢,卷起一路飞尘。
直奔得好一段路程,在前头的子瞻突然勒马一停,拍额顿呼:“哎呀,恐将父亲落下啦!”子由听哥哥这样一说,瞬间也意识到自己与哥哥光顾着赛马,却忘了父亲,正要调转马头回身去寻。
突然身后马蹄声大作,苏洵已策马驰来,来到二子面前,哈哈笑道:“如何?乃父如今依旧不逊少年郎!”
子瞻子由听到父亲如此一说,瞬间哈哈大笑,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