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的是他的孙子,自然心疼,可那也是私事,既然是私事就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一个军候掰扯什么。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他那孙子从小被家人溺爱宠坏了,游手好闲不做学问,而立之年连个功名都没有,说出去他这么老学究都不好意思。
一个不争气的子孙,不能因为他得罪京中的大人物。
他已经做来这么多年的知府了,眼看着昏聩老朽,总是想着能再进一步,可以做一个京官,哪怕比知府小上一品也好。
这不趁着东源发兵瓮城,终于跟京中的某位大人联系上,可花了他不少银钱,才得到一些小道消息,还有那大人的承诺。
办什么事儿不知道,但也都不是大事。
但是他怎么想并不代表聂怀回成全他。
聂怀整理了下腿上的狐狸皮,说:“您孙子酒量那么差还一定要让我让位子,走了没两步就倒地不起,竟然自己给自己摔死了,真是可惜。”
这话跟刚刚聂怀承认他杀了人的那话相互矛盾,是个人都听出来,包括张老太爷的长子,也就是那个大孙子的父亲,张瑾从座位上跳下来,宽大的袖子遮住他指着聂怀的手指,满脸横肉将五官深深埋起来,脸越来越红。
聂怀不怕事儿,客气的说:“别着急,慢慢说,我不跑。”
张瑾上前走了两步,却看到齐元高大魁梧,被震慑得便停下来,气氛得口不择言:“你这个贼子!竟然杀了我儿,还说我儿自己摔死的?摔怎么能把脖子摔成那样子?”
他气得摔了下袖子,又指着齐元说:“你不用包庇他,在场所有人都看见是一个高个魁梧的男人下的手,想必你当时就在旁边坐着,竟然放纵手下残害百姓,使人命如草芥,简直妄为军候,妄为官员,妄为人!”
这么几句慷慨激昂的话说出口,那多肉,,,体虚的张瑾便被身边的几个兄弟给扶着,生怕倒了,将这百年老祠堂给震踏了。
既然而儿子已经骂出口了,那张老太爷也就没必要端着回避,起身行下跪,双手高高抬起低头放在额前,规规矩矩磕头三个,才起身质问:“敢问军候,我孙子可否是冲撞了您,才招杀身之祸?”
“没,纯粹看他讨厌,为民除害。”
“你!”
老太爷跟张瑾一口气没导上来,差点被过去,一下子前呼后拥的,多半都是他的学生。
一个个低头将面容藏起来,像被点了哑穴,只敢上前殷勤,却一个字都不敢说。
这边陲之地,距离东源国进一些,便也总是能听到一些关于那边国师的传闻。
传闻传得多了,都说此人面容凶恶,嗜血嗜杀。
今天一见面,是个白面柔弱的,他们当下觉得东源国太夸大,这种人能成什么气候。
然
三言两语,便将张家人逼得走投无路,气血上涌,难不成真的上前举刀杀了此人?
张瑾缓过一口气来,仍凭同僚扶着,却作势要找齐元拼命,嘴里嘀咕着:“你当,当,当我信州无人?竟如此放肆?”
他说话指着齐元,齐元也用手指着自己,一脸无辜的表情。
当时齐元气儿不顺,那醉汉也不像三言两语能打发的,就抬了手。
可是今天的事儿总觉得聂怀有意为之,他便默不作声的站在那里。
聂怀向后靠了靠说:“信州包括在座守将,能擒住齐元的不出五个人,其中还有我和王爷。”
说着转身指了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席玉,正一脸看戏的状态,完全不打算给张家人一个说法,张老太爷拿起拐杖疯魔得冲上去,被同僚给死死拦下去。
他哪里甘心,便坐在雕花吉首椅子上抽泣起来。
见着情势低迷了下去,聂怀将书扔在旁边的桌案上,说:“不打算讨说法了?”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带着戏谑跟嘲讽:“那我就开始讨说法了。”
对着正门大声说:“王总管,您可以过来了。”
这几天王总管带着影卫忙活了好几天,齐元也给他出力不少,在进门的时候,打眼便看到齐元,小碎步走到面前弯腰行礼,怀里抱着一大摞黄纸,王初身后的随从怀里也抱着一摞,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字,有的还有红色,不知道是血还是朱砂。
行礼之后,王初清了清嗓子,拿了第一张纸开始读。
“城东范屠夫之妻与德宗三十年春被张家存祥强撸囚禁侮辱,悬梁自尽。”
“城东贩夫之女翠姑于德宗三十年初夏被张家存祥强撸囚禁并纳妾,与当年冬季卖入青楼,坠河自尽,年十七。”
“城外曹家庄曹员外的小妾庙会求子被相中,张家存祥登门,曹员外不应,将曹员外打伤致残,于两年后病逝。”
聂怀忽然插嘴:“死人的罪过就不要说了,说说在场大家伙的多有意思,我看挺多的,说总数吧,有个大概估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