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的胳膊焦急地问:“爹呢?”
“爹,爹刚出去了”说完又低声哭泣着。
到底是怎么了呢,爹出去了,这几个人都在这,谁又不少胳膊断腿的,锦程还搞不清头绪。
“说,到底咋了!”锦程大声说。
“咱——咱哥——”
“咱哥咋了?”
“咱哥牺牲了!”
呜呜呜——
屋内低沉悲痛的哭声掀起了一个新的高潮。
村东头的水坑已经结了冰,冰面被顽皮的孩子砸得千疮百孔。老赵一个人靠在坑边的光秃秃的柳树上,呆呆地看着这里的惨状。他不知道该去想些什么,或者该做些什么,他无法做出任何决定,脑子和身体已经被边境的炮弹炸开,一分为二,他已不是他自己。
夜已深,周围黑漆漆的,只有这块残缺的冰面闪烁着些许亮光。风中干裂的柳枝肆意抽打着他的身体,他一动不动,安静地坐着。
连续几日,老赵一直没有合眼。脑袋里时刻充斥着飞机的轰鸣,大炮的炸裂声。
轰——咚——
每一个声响都割裂着他的神经,凛冽的北风刮来,他感觉这不是风,而是敌人的刺刀,他下意识地挺起胸膛,他要用胸中愤怒的烈火将这些无情的侵略者全部烧掉!
咯咯咯——
村里的鸡又叫了一遍,一根柳枝轻浮地摩擦着他的额头,他发疯地将这几根柳枝扯下来,踩在脚下,又扔到水坑里,啊——,他低沉且悲痛的呼喊着,这个声音虽然小到只能自己听到,但是这足够震荡身体内的所有细胞。他重新蹲下来,痛苦地蜷缩着一团,曾经他最看不起的是男人的哭泣,现在他却成了自己所痛恨的模样。哭吧,哭吧,他要将可能遗留在外边的痛苦全部扔掉,他要做最好的伪装,去迎接新的一天。
清晨时分,他拍拍身上的土,拨开水坑里的冰渣子,使劲地在脸上搓了搓,冰凉的渣子刺痛着麻木的脸,他并不在意这些,还有什么比内心的痛更猛烈的吗?他爬出水坑,尝试着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他推开栅栏,拿起墙角的扫帚像往日一样呼啦啦地扫着,荡涤的尘土吸进了肺里,传来一阵阵咳嗽声。
愤怒烘烤着老赵的眼球,眼球开始发红,膨胀,似乎要撑破眼眶的束缚弹射出去,起伏的胸膛挤压着心脏,愤怒、痛苦化作悲伤的眼泪从眼眶里钻了出来。
一个小时过去了。地面被扫过五遍,从东墙到西墙,从南墙到北墙。锦程夺过老赵的扫帚,抱住他。老赵定了定神,叹了一口气,抚摸着锦程的头低声说:“把扫帚放在墙根儿吧”
屋内,没人再哭泣,老赵找来一个小木箱,一家人将卫国的所有东西整齐地摆放在里边……
“卫国,一路走好……”老赵说着,合上了箱子。
眼泪从眼角滑落,落在斑驳的箱子上。
吧嗒——吧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