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茶楼,段毅心中忧虑重重,脸上表情凝若冰霜,纵然看来更显冷峻,却让人难以接近。
没有直接返回金银窟为他准备的小院,而是一路转奔向北,来到杨阳所临时租住的农户当中。
这是一家典型的城中村,门前是纵横阡陌的田垄,一束束笔直的绿苗栽种的整齐,紧凑,有远处的河水被引灌到农田当中,倒映出蓝天,白云,而在这水田当中,数不清的农户正大汗淋漓的耕作劳动,朴实无华。
杨阳之所以租住在这样的环境下,图的就是一个便宜,月租不过五十个铜板,却能租到一个虽然破败但独立的小院。
当段毅来到这田间小道上时,吸引了不少农户的目光,因为很少有衣着这般名贵华丽的少年公子来这里。
一些年轻的村女眼神火辣的望着段毅那华贵的气质,英俊的面容,挺拔的身材,却又不免多出几分畏畏缩缩,感到自惭形秽。
她们自知身份低贱,不会和这样出众的男人产生交集,却不曾知道,往前倒数三年时间,段毅和她们的身份一般无二,不过是山间贫民罢了。
来到一块水田外,段毅见到杨阳正挽着麻裤,戴着斗笠,躬着身子插田。
他的动作流畅而又快捷,往往善于劳作的农家只能插上一垄,而他已经插了三垄,给人的感觉并不糊弄,反而很是扎实。
这不但得益于充沛的体力,强健的身躯,更与杨阳对于力量以及细微肌肉的把控不无关系。
但,一个堂堂的武林高手,竟然在干农活,这已经足够让人惹眼了,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这还是杨阳赚取财物的一种方式。
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脱离不了柴米油盐,自然也就避免不了赚取钱财。
段毅心中无所顾忌,连强盗的事情都做了不止一次,自然生活的滋润无比。
但杨阳不同,他的心中自有一杆尺子,武功于他而言,是一种追求,一种信仰,却绝非是暴力敛财的工具,他也不屑于如此去做。
故而,他生活的一向清贫简朴,但正是这种近乎于执拗的性子,让段毅很是欣赏,每个人的道路不通,但凡能坚持的,都值得尊敬。
段毅也不会觉得杨阳这么做很傻,相反,这种不以本身力量为恶,反而将之视作平常的思想,十分难得。
杨阳的感知很是敏锐,察觉到有一道精芒投注在自己身上,连忙起身,就见到了正面带郁郁之色的段毅。
和身旁雇佣他的农家打了声招呼,杨阳踩着泥水,一步一步的走向段毅,脸上笑容满满,说道,
“怎么,看你的脸色似乎不是很好,莫非有什么棘手的事情?”
他的声音很大,声调很高,但奇怪的是,除了段毅没有人听得清他在说些什么。
这比起传音入密的功夫还要更加精深一层,属于一种音波功的开拓利用。
段毅苦笑一声,尽管面前这蓝天,白云,水田,绿苗的景色祥和而又难得,却不能排解他心中的郁闷。
他在夏宏面前表现的智珠在握,甚至是你来我往,有舍有得,但事实上,段毅很清楚,他从一开始就无法拒绝夏宏。
所谓的据理力争,不过是夏宏给他营造的一种假象,一个乐子。
夏宏以为他不清楚,但段毅恰恰很明白,故而,这种不由自主的烦闷之感,驱使着段毅找到杨阳,想要与这个尽管相识不久,但分外投机的朋友聊一聊。
跟着杨阳来到他所租住的农院当中,等待杨阳换好衣服,洗净身上的污泥,方才将自己刚刚得知的一切讲述给杨阳听。
这并非是什么隐秘,他的镇北王世子,他的身世,想必不久之后将会被夏宏等人传至整个北地,甚至于整个天下,杨阳只不过早知道一会儿罢了。
满饮一杯自家酿造的米酒,杨阳脸色红润,目中精气满满,打趣道,
“就因为这,你就郁闷的要来找我喝酒?
看来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自我,容不得旁人干涉你的人生,这倒是与我很相像。
不过想一想,这也未必是坏事。
正如你所说,你不能反抗,也反抗不了,不如既从镇北王府抠出更多的好处,何必想的那么多?
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不管镇北王有什么想法,早晚有揭露的那一天,你要做的,无非是积蓄,变强,等待,直至打破他对你的操纵。”
段毅摇摇头,仰头将酒坛高高举起,仰头灌下大口米酒,似乎如此才能将那种郁闷的情绪尽数爆发出来。
知易行难,道理他很清楚,但本身的思绪,情绪,并不能完全受到他左右。
而且,他也不想用什么武学心法来克制,压抑这种情绪。
“不过,我倒是觉得,你的猜测没有错误,镇北王将你捧上世子之位,绝对没安好心,恐怕是让你当一个靶子,替他自己的儿子承接那数之不尽的明刀暗箭。”